积雷山,摩云洞。
往日里笙歌不断的洞府,此刻被一种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笼罩。
牛魔王高踞于黑曜石雕琢的王座之上,那根混铁棍斜倚在旁,幽冷的寒光与他眼中燃烧的怒火交相辉映。
他手中依旧紧紧攥着那根金色的猴毛,仿佛那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的咽喉。
下方,黑压压地站满了积雷山麾下各路妖王、头领。
有面目狰狞的虎先锋,有双翼垂云的鹏校尉,有口吐毒信的蛇统领……个个妖气冲天,兵甲森然。
他们感受到了自家大王那几乎要焚尽八荒的怒意,无人敢大声喘息,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兵甲偶尔碰撞的轻响在洞中回荡。
玉面公主站在王座之侧,看着牛魔王那副择人而噬的模样,心中既有些害怕,又涌起一股异样的快意。
她柔声劝道:“大王,何必为了那等不知廉耻之人如此动怒,气坏了身子……”
“闭嘴!”牛魔王猛地一声暴喝,声浪震得洞壁嗡嗡作响,玉面公主吓得花容失色,再不敢多言。
他此刻心中只有被背叛的剧痛和滔天的恨意,任何劝慰在他听来都如同讽刺。
他霍然起身,那雄壮的身躯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举起那根猴毛,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无尽的悲愤,响彻整个洞府:
“儿郎们!你们都看到了!这根毛!是那号称齐天大圣、斗战胜佛的孙悟空,落在俺老牛结发妻子床榻之上的毛!”
他目光如电,扫过下方群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那猢狲!枉称与俺八拜之交,却行此禽兽不如之事!辱我妻室,毁我家庭,此仇不共戴天!此恨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难以洗刷!”
群妖闻言,顿时哗然,随即爆发出冲天的怒吼:
“杀了那猢狲!”
“为大王雪耻!”
“踏平花果山!”
牛魔王大手一挥,压下喧哗,继续吼道:“天庭懦弱,只知和稀泥!灵山偏袒,欲盖弥彰!俺老牛不指望他们!这公道,俺们自己来讨!这耻辱,要用那猢狲的血来洗刷!”
“传俺号令!点齐积雷山、翠云山所有兵马!联络西牛贺洲各路妖族兄弟!凡愿助俺老牛一臂之力者,皆是我座上宾!凡能提供那猢狲行踪者,赏金丹百颗,仙府一座!凡能取其首级者,俺老牛与他平分积雷山基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牛魔王在妖族中威望素着,如今又占着“理”字,一时间,应者云集,妖气如同狼烟,冲天而起,搅得方圆万里风云变色。
“兵发火焰山!”牛魔王混铁棍直指远方那即便熄灭数百年,依旧残留着灼热气息的故地。
那里,曾是他与孙悟空兄弟情义的见证,也曾是恩怨纠葛的起点。
如今,他要在这片充满象征意义的土地上,誓师出征,与那昔日兄弟,做一了断!
“吼——!!!”
万千妖兵齐声咆哮,声震四野。
妖云滚滚,煞气凝结如实质,在牛魔王的率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流,浩浩荡荡朝着火焰山旧址进发。
沿途山精野怪闻风而动,或加入队伍,或远远观望,消息如同燎原之火,迅速传遍西牛贺洲,并向整个三界蔓延。
火焰山旧址,赤地千里,焦土遍布,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息。
牛魔王立于一处最高的焦岩之上,俯瞰着下方漫山遍野、望不到尽头的妖兵。
他再次举起那根猴毛,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兄弟们!今日,俺老牛在此立誓!不杀孙悟空,誓不回山!此战,关乎俺老牛颜面,更关乎我妖族尊严!若那天庭、灵山敢来阻拦,便是与我整个妖族为敌!”
“杀!杀!杀!”妖兵们挥舞着兵刃,喊杀声震天动地,浓郁的妖气将天空都染成了墨绿色。
牛魔王猛地将混铁棍顿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仰天长啸:“孙悟空——!俺老牛来了!是英雄,就滚出来与俺决一死战!否则,俺便先踏平你的花果山,杀尽你的猴孙猴崽!再掀翻灵山,叫你佛位不保,永世不得超生——!”
这充满血腥气的誓言,伴随着冲天的妖气与恨意,如同滚滚雷霆,传向三界六道的每一个角落。
一场因私人恩怨而起,却可能席卷三界的巨大风暴,终于在火焰山这片焦灼的土地上,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帷幕。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那只惹下滔天大祸的猴子,此刻又在何处?
他是否能听到这来自昔日大哥,充满血泪的复仇怒吼?
无人知晓。
但所有人都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
这场兄弟阋墙的惨剧,终将以最激烈的方式,迎来它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