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书轮回·冰原序章
演武场那场惊心动魄的兄弟之战，最终以李炎护身玉佩的意外破碎和他自身的反噬昏迷告终。魁首之名虽落于李炎（因规则判定其动用了超出自身掌控的“外力”），但整个昊天宗的目光焦点，却长久地钉在了那个几乎不成人形、却依旧顽强挺立在废墟焦坑边缘的身影之上——李戮。
他赢了人心，也赢来了短暂的喘息。
***
药堂深处，专门为重伤弟子开辟的“灵愈池”内，氤氲着浓郁的生命精气。李戮整个人浸泡在淡绿色的药液中，只露出头颈。药液蕴含着精纯的木系生发之力，温和地滋养着他那几乎被焚毁、碳化的恐怖身躯。双臂露在药液之外，包裹着厚厚的、浸透灵药的绷带，如同两根粗糙的木桩。
剧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但比起战斗时那焚身裂骨之痛，已缓和了许多。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体内那残破混沌根基的异样。
李炎胸前那枚破碎的赤红玉佩…那一道最后关头爆发、将他从离火真龙吞噬下救出、却也重创了李炎自身的赤红光柱…还有自己颈后那一瞬间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幽光悸动…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他和那枚玉佩、甚至和李炎本身，串联了起来。
“六弟。”温和的声音打破了药池的寂静。
李戮睁开眼，看到李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灵药站在池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她身后，李幽和李狂也走了进来。李狂看着李戮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咂了咂嘴，眼神复杂，有震撼，也有一丝后怕：“你小子…命真硬！”
李幽的目光则更多地落在李戮颈后那片焦黑尚未完全脱落的皮肤上，眼神幽深，仿佛在探寻着什么。她将一个小巧的玉盒放在池边石台上：“这是父亲托我送来的‘断续生肌膏’，对筋骨皮膜伤势有奇效。”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五弟…也醒了。他让我带句话。”
李戮的目光微动。
“他说…”李萱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那玉佩…碎了也好。’还说…谢谢。”
谢谢？李戮沉默。谢他什么？谢他逼得玉佩破碎？还是谢那玉佩最后关头救了自己一命？他无法理解李炎此刻的心思，但能感觉到，那根植于血脉深处、被敌意与厌恶浇灌了十几年的尖刺，似乎随着那枚玉佩的碎裂，悄然松动了一丝。
“哼，那小子总算说了句人话！”李狂哼了一声，随即又皱眉看着李戮，“不过你这身伤…没个一年半载怕是难好利索。两年后的‘万灵秘境’排名之争，你小子怕是赶不上了。”
万灵秘境？李戮心中一动，那是昊天宗掌控的一处古老小世界碎片，资源丰富，机缘无数，是外门弟子鲤鱼跃龙门的最大机遇。排名靠前者，可获得宗门倾力栽培，甚至有望进入内门！
“小六，养伤要紧，秘境…以后还有机会。”李萱担忧地劝道。
李戮没有回应，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体内的异样感越来越清晰。那破碎玉佩最后爆发的赤红光柱，蕴含着一丝极其精纯、古老、甚至带着一丝…混沌气息的能量！这股能量并未消散，反而有极其微弱的一缕，穿透了他当时濒临崩溃的防御，融入了体内那残破的混沌根基之中！
如同久旱的荒漠迎来了一滴甘霖！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却让那死寂的、不断吞噬着他的“黑洞”，第一次，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满足感？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活性！仿佛沉睡的种子，被这一点点同源的力量轻轻触动了一下！
这感觉稍纵即逝，却无比真实！远比他吞噬妖兽本源时那种饮鸩止渴的短暂抚慰要精纯、有效得多！
玉佩碎片…混沌本源…同源相补？！
一个惊人的猜测在李戮心头炸开！
***
玄冥洞府，寒气依旧。李戮伤势初愈，便被玄冥召见。他踏入洞府，虽步履稍显虚浮，但眼神已恢复了磐石般的沉凝。
玄冥盘坐寒潭边，灰袍兜帽低垂。他没有寒暄，枯槁的手指隔空一点，一道比上次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灰色指风，无声无息地刺入李戮眉心！
嗡！
李戮身体剧震！但这一次，他强忍着识海被入侵的冰寒剧痛，没有本能地驱使混沌黑洞反击，而是尝试着主动引导那残破根基，去“接纳”这股探查之力！
灰色指风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游走李戮全身，最终聚焦于他那残破的混沌根基核心。
时间仿佛凝固。洞府内只有寒潭死水偶尔泛起的微澜。
良久，玄冥缓缓收回手指，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那道护身赤光…竟蕴含一丝无主混沌源力…虽驳杂稀薄，却与汝体内之‘缺’…同源。”
果然！李戮心头剧跳！那玉佩果然与混沌本源有关！
“此一丝源力，如同火种，点燃了汝沉寂之根基。”玄冥的声音如同在解读天书，“虽杯水车薪，远不足以填补深渊，却让那‘缺’之形态…稍显‘活性’，吞噬驳杂妖元之害，可减三成。其自愈本能…亦微弱复苏。”
吞噬妖元害处减少三成！自愈本能复苏！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意味着他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每一次吞噬妖兽本源都如同在刀尖舔血，加剧自身恶化！意味着他的炼体之路，有了更大的容错空间！意味着…寻找先天之物、修复天书的希望，似乎多了一线微光！
“然，”玄冥兜帽微抬，无形的压力笼罩李戮，“此活性亦是双刃。根基复苏，其‘饥饿’之感将更甚！对精纯本源之渴求，将更迫切！若无后续滋养，此活性将加速消耗汝之本源精血，如同回光返照，死期更速！”
希望与绝望，如同冰与火交织！李戮深吸一口洞府内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坚定：“弟子明白。路在脚下，唯死向前！请师尊指点！”
玄冥沉默片刻，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两年后，万灵秘境开启。其核心之地‘混沌渊墟’，传闻乃上古大战残留之空间裂隙，时空紊乱，偶有…先天之物伴生之次级奇珍‘冰魄玄晶’、‘离火精粹’等现世。此物虽远不及先天本源，却蕴含一丝鸿蒙初开之气息，或可暂缓汝之‘饥饿’，强固根基，为日后寻觅真正先天之物…铺路。”
万灵秘境！混沌渊墟！冰魄玄晶！离火精粹！
李戮眼中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芒！这才是他此刻最需要的！能缓解“饥饿”，巩固根基的次级奇珍！
“汝之体魄，经此一役，已至炼体境之极限。然，欲在混沌渊墟争锋，筑基境体魄乃最低门槛。”玄冥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此地…已非汝之磨刀石。”
他枯槁的手指指向洞府之外，那方向，是昊天宗势力范围的极北之地。
“北荒冰原。”
“极寒冻土，罡风如刀，冰魄妖兽横行。其核心‘永寂冰川’深处，有万年不化之‘玄冥寒煞’，淬体之效，百倍于此潭。更有伴生寒煞而生的‘冰魄玉髓’，可滋养神魂，强固意志。于汝炼体破境，踏入筑基体魄…乃不二之地。”
北荒冰原！永寂冰川！玄冥寒煞！冰魄玉髓！
每一个名字都透着刺骨的死亡气息，却也蕴含着突破的契机！
“然，此地凶险，远超万兽窟。冰原异族、寻宝修士、凶残妖兽…步步杀机。此去，非为试炼，乃为求生，为…争命！”玄冥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一年之内，携冰魄玉髓归来，奠定筑基体魄之基。否则…汝之活性根基反噬，神仙难救。”
一年！筑基体魄！冰魄玉髓！
李戮缓缓挺直脊梁，体内那因一丝混沌源力而稍显活跃的根基，仿佛感应到了前路的凶险与机遇，隐隐传来一股灼热的渴望与冰冷的战栗。他深深一拜：
“弟子，领命！”
玄冥不再言语，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洞府内，只剩下李戮粗重而坚定的呼吸声，以及寒潭死水倒映着他眼中燃烧的决绝火焰。
离开玄冥洞府，李戮并未直接回药堂居所。他鬼使神差地走向李炎养伤的别院。院外设了简单的禁制，却并未阻拦他。
推开门，李炎正盘坐于玉榻上调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胸前原本悬挂玉佩的地方空荡荡的。看到李戮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没有了往日的敌意，却也谈不上热络。
“你的伤…”李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无碍。”李戮言简意赅。他的目光落在李炎空荡荡的胸前，“那玉佩…”
李炎眼神一黯，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家传之物，说是母亲遗泽…具体来历，父亲也语焉不详。”他顿了顿，看向李戮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最后那一刻…我感觉到玉佩爆发的力量…似乎…并不完全受我控制？而且…好像被什么吸引了？”
李戮心头一凛。李炎也感觉到了！那玉佩的力量，果然与自己的混沌根基产生了某种共鸣！他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它救了我一命。”
李炎深深看了李戮一眼，没有再追问。他沉默了一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赤玉小瓶，抛给李戮：“‘赤阳返魂丹’，对火系灵力灼伤有奇效。我…用不上了。”语气依旧有些别扭，却少了那份居高临下。
李戮接住玉瓶，入手温热。他没有道谢，只是点了点头，将玉瓶收起。兄弟二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默而微妙的氛围。那碎裂的玉佩，仿佛砸开了横亘在两人之间十几年的坚冰，虽然冰寒依旧，却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痕迹。
回到药堂简陋的居所，李戮盘膝坐下。他取出那枚赤阳返魂丹，并未服用。丹药上散发着精纯的火系灵力，对他此刻的伤势确实有效。但他更在意的，是丹药本身蕴含的能量本质。
他心念微动，尝试着催动体内那残破的混沌根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吸力自丹田深处传来，小心翼翼地探向手中的丹药。
嗡！
赤阳返魂丹微微一颤，表面流转的赤红光芒如同受到牵引，一丝极其精纯的火系灵力被强行剥离出来，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红色细流，瞬间没入李戮掌心！
“嘶…”一股灼热而精纯的能量涌入体内！虽然微弱，却远比吞噬妖兽本源时更加纯粹、温和！体内那稍显活跃的混沌根基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吞噬着这丝能量，传来一阵微弱的舒适感。同时，他能清晰地“看”到，丹药本身的灵光，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一丝！
成功了！他真的能直接、可控地吞噬无主的精纯能量！虽然效率似乎不高，有损耗，但这无疑是质的飞跃！这能力，源于玉佩破碎后融入的那一丝混沌源力带来的根基“活性”！
混沌吞噬！
李戮眼中精光爆射！这能力，将是他未来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李戮一边利用药堂资源巩固伤势，一边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这新获得的能力。他不再去万兽窟，而是将宗门发放的、用于辅助修炼的下品灵石握在手中，尝试着引导混沌根基去吞噬其中精纯的灵气。
起初极为艰难，吸力微弱，且损耗巨大，一块下品灵石往往只能汲取到不足十分之一的灵气，大部分都逸散浪费了。但随着一次次尝试，他对这“混沌吞噬”之力的掌控越发精细，损耗逐渐减少，汲取速度也快了一线。虽然依旧远不如正常修士吸纳灵气的效率，但对他而言，这已是开辟了一条全新的、能暂时缓解“饥饿”的补给线！
同时，他疯狂地锤炼着身体。演武场上硬撼筑基法术的经历，让他对力量的掌控和对痛苦的忍耐达到了新的高度。他将玄冥传授的《磐石镇狱功》催动到极致，配合着寒潭淬炼（伤势稍好后便恢复），不断挑战着炼体境的极限壁障！骨骼在极限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肌肉纤维一次次撕裂重组，每一次都带来地狱般的痛苦，却也让他这具身躯向着“筑基体魄”的境界，缓慢而坚定地迈进！
药堂弟子们看他的目光早已不同。敬畏取代了鄙夷，私下里，“人形凶兽”、“炼体怪物”的称号不胫而走。李炎偶尔会差人送些丹药过来，虽无言语，心意已明。李幽则变得更加沉默，只是暗中观察的目光，更加幽深难测。
时光在汗水、剧痛和微弱的吞噬满足感中悄然流逝。半年后，李戮身上的焦黑疤痕尽褪，新生的皮肤如同古铜，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双臂的伤势也基本痊愈，骨骼似乎更加坚韧。更重要的是，他体内那残破的混沌根基，因那丝混沌源力的融入和后续不断的微弱滋养，似乎“稳定”了许多，虽然依旧是无底洞，但那种日夜不休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吸干的剧痛和虚弱感，减轻了至少三成！
这一日，玄冥洞府。
李戮站在寒潭边，身形挺拔如枪。玄冥无形的目光扫过他全身。
“根基稍固，体魄精进，吞噬之能初显…尚可。”沙哑的声音做出评判，“北荒冰原，时机已至。”
玄冥枯槁的手指一弹，一枚非金非玉、触手冰寒的黑色令牌和一个灰扑扑的兽皮袋落在李戮面前。
“此乃‘玄冥令’，持之可抵御部分永寂冰川寒煞。袋中有北荒粗略舆图、御寒丹方及部分基础药材。冰魄玉髓，生于冰川核心万年寒冰髓脉之中，伴生守护妖兽‘玄冰螭蛟’，凶险异常。一年为期，活着回来。”
没有多余的嘱咐，没有温情的鼓励。生与死，路在脚下。
李戮收起令牌和兽皮袋，深深一拜：“弟子，定不负所托！”
转身，离开玄冥洞府。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身一人，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踏着熹微的晨光，走向昊天宗山门之外。
寒风卷起他玄黑的衣角，露出下面紧裹着精悍躯体的单薄劲装。前方，是风雪漫天的北境荒原，是九死一生的永寂冰川。身后，是暂时休憩的港湾，亦是布满荆棘的过往。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铅灰色的天空，眼神沉静如渊，深处却燃烧着不灭的火焰。体内那残破的混沌根基，似乎也感应到了前路的凶险与那可能存在的“冰魄玉髓”，传来一丝微弱的渴望悸动。
**聚残篇…补天书…**
冰冷的执念在神魂深处无声咆哮。他迈开脚步，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北荒冰原的茫茫风雪之中，如同投向冰海的一颗墨玉，孤绝而坚定。新的征程，以冰与血为序章，已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