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磐的命令,让整个舰桥陷入了死寂。
“不可知级禁区”。
这五个字的分量,压在每一个镇北舰队军官的心头,重如星辰。
那是星耀帝国最高等级的危险标识。
整个帝国疆域内,被标记为“不可知级”的区域,不超过三处。
一处是吞噬了十七颗恒星的“永夜深渊”。
一处是传说中创世神“元”陨落时留下的“神陨战场”。
最后一处,是帝国禁卫军都不敢靠近的“虚渊之心”。
而现在。
他们的将军,要把这颗偏远蛮荒星球上的一片工地,标记为与那三处禁地同级的存在?
“将军……”
一名身穿银色战甲的副将终于忍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殿下的气息就在其中,我们是否……”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女武神殿下就在那片区域!
他们跨越星域而来,不就是为了接回殿下吗?
现在明明已经锁定了位置,为何还要后退?
公输磐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落在那名副将身上,平静如深潭。
没有愤怒,没有责备。
只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沉稳。
“正因殿下在其中。”
公输磐抬手,打断了副将接下来的话。
“我们才更需谨言慎行。”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舰桥的空气都凝滞了。
“能布下此等的存在,其境界远非我等所能揣测。”
公输磐转身,再次看向主屏幕上那片被薄雾笼罩的工地。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忌惮。
“若因鲁莽触怒了对方,殿下的安危才是万劫不复。”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公输磐的目光,穿透屏幕,落在那扇朽木之门上。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帝国皇家藏书阁最深处,那本只有大将以上才有资格翻阅的古籍——《神域行走者录》。
那本书中,记载着一些超越了常规力量体系的恐怖存在。
他们不属于任何势力。
不遵循任何帝国的法则。
他们行走于世间,却又超脱于世外。
他们有自己的“规矩”。
若以礼相待,或有转机。
若强行闯入,必遭天谴。
公输磐深吸一口气。
他再次看向那扇门。
那扇看似平凡,甚至有些破败的木门。
在他的眼中,它已经不再是凡物。
而是那片“道域”的“规矩”的具象化。
是那位存在对外界的唯一回应。
想要进入?
可以。
但必须遵守规矩。
必须……叩门。
公输磐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
“镇北舰队。”
他的声音,通过舰队频道,传遍了每一艘战舰。
“后撤三十里。”
“降低舰身高度,与那座城市的高层建筑平齐。”
舰桥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后撤?
降低高度?
这……这是什么命令?
他们是星耀帝国的镇北舰队!
是横扫虚渊兽潮的铁血之师!
何曾对任何势力做出过这种姿态?
但公输磐的命令还没结束。
“收敛所有攻击性阵法。”
“关闭舰体威压力场。”
“转为玄武镇海守护阵型。”
最后一句话落下。
整个舰桥,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他们的将军。
后撤。
降高。
收敛威压。
转守护阵型。
这已经不是平等的姿态。
而是一种近乎谦卑的、表达善意的姿态!
这是……臣服?
不。
副将们很快反应过来。
这不是臣服。
这是……敬畏。
是对更高存在的敬畏。
是对那片“道域”主人的敬畏。
“将军英明。”
一名年长的参谋,率先躬身行礼。
他明白了。
如果说之前的神识探查,是一次无意的冒犯。
那么现在的后撤与收敛,就是一次郑重的道歉。
是在用行动告诉那位存在:我们没有恶意。
我们只是来寻找我们的殿下。
请您……允许我们叩门。
命令迅速执行。
庞大的镇北舰队,在所有天海市民众震撼的目光中,缓缓后退。
那艘遮天蔽日的旗舰,降低了高度。
舰体表面那些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攻击阵法,一个接一个地黯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温润如玉的淡青色护盾。
那是“玄武镇海”阵。
星耀帝国最强的防御阵法。
也是……最和平的姿态。
……
天海市,蔚蓝联盟指挥中心。
“报告!目标……目标在后退!”
雷达监测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代表星舰的光点,看着它们一点点远离城市中心。
“高度下降!威压消失!”
“检测到目标舰队能量反应剧烈变化!攻击阵法全部关闭!”
“它……它好像在表达……”
监测员咽了口唾沫,说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词。
“臣服?!”
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比之前更深的死寂。
臣服?
那艘一出现就让整座城市陷入恐慌的恐怖星舰?
那股一次神识扫描就能让A级强者重创的力量?
在向谁臣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主屏幕上的另一个监控画面。
那片城郊的工地。
那片被薄雾笼罩的“异常区域”。
那扇……朽木之门。
首席分析师摘下眼镜,用颤抖的手擦拭着镜片。
他的声音干涩,充满了对未知的敬畏。
“记录。”
“新元72年,朱雀坠落当日。”
“天外势力降临天海市,疑似寻找坠落者。”
“但在接近城郊某特殊区域后,主动后撤,并转为守护姿态。”
“初步判断……”
他停顿了很久。
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的结论。
“该区域内,存在令天外势力都忌惮的……未知存在。”
……
工地上。
李辰放下手中的水杯,活动了一下脖子。
砌了一上午的墙,确实有点累。
他走到板房门口,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凤倾仙。
小姑娘睡得很香。
呼吸均匀,小脸红扑扑的。
李辰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几天的调养,效果不错。
他转身,走到简易的灶台前,拿起刚烧开的水壶。
给自己倒了一杯。
又看了一眼凤倾仙,顺手也给她床头放了一杯,晾着。
等她醒了,正好能喝。
李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温度正好。
他没注意到。
就在他倒水的那一刻。
他刚刚领悟的“稳固”与“安神”的道韵,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水中。
那杯水,在他眼中,只是普通的白开水。
但在任何一个修行者眼中。
那是足以让神魂稳固、道心圆满的……神液。
李辰喝完水,放下杯子。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太阳已经到了正中。
该吃午饭了。
“小白,别砌了,过来吃饭。”
李辰对着还在墙边忙活的白术喊了一声。
白术如蒙大赦,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李辰从储物箱里拿出早上准备好的食材。
几个馒头。
一碟咸菜。
一锅昨晚剩下的菜汤。
他熟练地生火,热汤。
很快,简陋的午餐就准备好了。
李辰递给白术一个馒头,自己也拿起一个,就着咸菜啃了起来。
“师尊,我们下午继续砌墙吗?”
白术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
李辰点了点头,咽下嘴里的馒头。
“争取今天把一楼的墙体全部砌完。”
“明天开始做屋顶的梁架。”
他的语气很平淡。
就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而此刻。
距离工地三十里外的高空中。
公输磐站在舰桥的观景窗前。
他的目光,穿透云层,落在那片被薄雾笼罩的工地上。
他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但他能感知到。
那片“道域”的主人,此刻正在……进食?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纯粹的生命波动,从那片区域中传来。
那是……食物?
不。
那是“道”。
是将最普通的食物,赋予了“生命”与“圆满”之理的……神馔。
公输磐的喉咙,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他能想象。
如果自己能吃到那样的食物。
哪怕只是一口。
恐怕都能让他在“玄武”之道上,更进一步。
但他不敢。
他不敢有任何僭越的念头。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这里。
等待。
等待那位存在,什么时候愿意……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