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工坊”的生意持续火爆，尤其是香皂，几乎成了华亭县后院女眷们人手一块的必备品。林焱每日在县学读书，听着来福偷偷汇报日进斗金的喜讯，心里也颇为自得。然而，树大招风，这日旬休，他刚溜达到西街后巷附近，就看见来福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巧工坊”斜对面的墙角处来回踱步，不时焦急地朝巷口张望。
一见到林焱的身影，来福立刻像见到救星一样冲了过来，也顾不上行礼，扯着林焱的袖子就把他拉到更僻静的角落，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少爷！不好了！出事了！”
林焱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慌什么？天塌下来了？慢慢说。”
来福喘了口气，指着“巧工坊”对面一家新开没多久、连招牌都歪歪扭扭的小杂货铺，愤愤道：“少爷您看那家‘刘记杂货’！他们也卖上‘肥皂’了！”
林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那家小店门口摆着个破木盘，里面堆着些黄不拉几、形状不规则、甚至有些表面还有气泡和杂质的块状物，旁边立着个简陋的木牌，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便宜皂，十文一块”。
“十文？”林焱挑了挑眉，这价格比他定的普通款香皂还便宜一半。
“可不是嘛！”来福气得直跺脚，“就是看咱们卖得好，眼红了！不知道从哪儿偷学了方子，也弄出这玩意儿来抢生意！胡小满说，今天已经有好几个熟客来问，为啥对面卖那么便宜了！”
林焱走近了些，假装路过，瞥了一眼那所谓的“便宜皂”。颜色暗淡不均，质地看起来松散粗糙，隔着一段距离似乎还能闻到一股不那么纯粹的油脂味和过重的碱味。跟他那经过反复试验、调整比例、甚至加入了简单提纯步骤做出的林氏香皂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打听过了吗？哪家搞出来的？”林焱低声问。
来福凑得更近，神秘兮兮地说：“奴才让胡小满去打听了，是南市一个姓刘的屠户，估计是弄到了咱们用猪油和草木灰的边角消息，自己瞎鼓捣的。做工糙得很，根本没法跟咱们的比！可……可架不住它便宜啊！好些贪便宜或者不知情的，都被拉过去了！”
这时，正好有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婆子走到“刘记”摊前，拿起一块“便宜皂”看了看，又嗅了嗅，眉头皱着，似乎不太满意，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掏了十文钱买了一块，嘴里还嘟囔着：“先买块便宜的试试，要是不好用，下次还是去对面……”
来福看得眼睛都快喷火了，拳头捏得嘎吱响：“少爷！咱们要不要也降价？把那个刘屠户挤垮！不然生意都被他抢了！”
林焱看着那婆子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巧工坊”里虽然依旧有客人，但明显不如前几日拥挤的景象，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降价。”他语气果断。
“啊？”来福愣住了，“不降价？那……那客人不都跑光了？”
“跑光的，只是那些只看重价格的客人。”林焱冷静地分析道，“你想想，咱们的香皂，尤其是花香款，卖得最好的都是哪些人？”
来福眨巴着眼，回想了一下：“大多是各府里的夫人、小姐，还有她们身边得脸的丫鬟婆子……都是讲究体面、舍得花钱的主。”
“没错。”林焱点点头，“这些人，在乎的不是省那十几文钱，而是在乎东西好不好用，是不是新奇，能不能彰显身份。对面那粗糙玩意，洗手都嫌拉皮肤，更别提洁面沐浴了，用过一次就知道差别。咱们若跟着降价，反而自降身价，让那些真正的主顾觉得咱们的东西跟那路摊货一个档次了。”
来福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少爷说的是！是奴才急糊涂了！那……咱们就这么干看着？”
“当然不是。”林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他打他的价格战，我们打我们的品质和创意牌。你回去告诉胡小满和张巧儿，遇到有客人质疑价格的，就大大方方把咱们的香皂和对面的一起拿来对比。”
“对比？”来福有些不解。
“对！”林焱解释道，“比颜色，咱们的均匀细腻；比气味，咱们的清香持久；比手感，咱们的泡沫丰富细腻，洗后光滑不紧绷；甚至可以让他们现场试用，看看去污效果和洗后的感觉！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让客人自己判断，值不值得多花这十几文钱买更好的体验！”
来福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妙啊！少爷！这一对比，高下立判！贪便宜买了对面那糟心玩意儿的，用着不舒服，下次肯定还得回来找咱们！”
“还有，”林焱继续部署，“光是防守不行，我们还得进攻。你让老胡头和张婆子那边加紧，我之前画的那几个新模具，尽快做出来。另外，你再想办法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带着特殊清香、又不常见的花草，或者问问张婆子会不会提取花露之类的……咱们得弄点更高端、更独特的新品出来，让对面想模仿都模仿不来！”
“新品？”来福兴奋地搓着手，“少爷您又有新点子了？”
林焱神秘地笑了笑：“暂时保密。总之，你记住，咱们‘巧工坊’立足的根本，不是便宜，而是‘好’和‘新’。只要牢牢抓住这两点，任凭风吹浪打，咱们都能稳坐钓鱼船。价格，绝不能降！”
“明白了！少爷！”来福如同被打了一剂强心针，腰杆瞬间挺直了，脸上的焦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斗志，“奴才这就去安排！保证让对面那破皂一块都卖不出去！”
看着来福斗志昂扬地跑回“巧工坊”后院，林焱轻轻吐出一口气。商业竞争，果然无处不在。不过，这样也好，有压力才有动力。他抬头看了看对面那家简陋的“刘记杂货”，眼神平静。这只是开始，未来的路还长，他得不断推陈出新，才能在这片市场中始终占据先机。下一步，是不是该把“花露水”或者“简易护肤品”提上研发日程了。他一边琢磨着，一边转身融入了街道的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