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站在灶台前，手里的木勺在粥锅里缓缓画着圈。
米汤渐渐变得浓稠，米粒已经煮得微微绽开。
她将准备好的肉糜，一点点撒进锅里，粉色的肉末在滚烫的米粥里瞬间变成了浅白色，像一朵朵小花在粥面上绽放。
杜老爷子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手里的火钳灵活地拨弄着柴火。
见肉糜下锅，他适时地把几根粗柴往外撤了撤，火势立刻温顺下来。
“这肉一下进锅里，粥的味道立马不一样了。”老爷子眯着眼睛嗅了嗅。
叶蓁蓁往锅里撒入姜末，再仔细撇去浮沫：“爷爷，火再小些。”
“好嘞。”
老爷子应着，把灶膛里的明火压成暗红的炭火。
粥在文火上咕嘟着，叶蓁蓁转身从菜篮子里拿出几棵小青菜，清洗干净，在案板上切成细碎的菜末。
灶间的蒸汽氤氲着她的脸庞，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打湿。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粥已经熬得恰到好处。
她撒进青菜碎，点了少许盐，最后淋上几滴香油。
霎时间，浓郁的粥香弥漫了整个灶间。
她先盛了一勺在碗里稍微晾了晾，才递到杜老爷子面前：
“爷爷，您尝尝咸淡可合适？”
老爷子接过碗，小心地呷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品着，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
“正合适，米都熬化在汤里了，这一口下去，整个胃里都舒服。”
叶蓁蓁这才盛了两碗粥，端到院里的石桌上。
夕阳正好，把院子照得暖融融的。
“真香。”老爷子在桌边坐下，满足地叹了口气。
“您慢慢吃。”叶蓁蓁把勺子递过去，“锅里还多着呢。”
祖孙俩就着一碟咸菜，安静地喝着粥。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狗叫，晚风轻轻拂过院里的老槐树。
老爷子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碗，眼里闪着温暖的光：
“这粥的味道，让我想起了衡子他奶奶。她当年也最会熬这样的肉粥。
不过，我们那会儿条件不好，要等到过年，才能熬上这么一回。”
叶蓁蓁收拾着碗筷，声音轻柔：“爷爷要是喜欢，我天天给您熬。”
这天傍晚，叶蓁蓁推着自行车从卫生院出来，远远就看见赵文博站在路旁的老槐树下，不停地朝卫生院门口张望。
他显然精心打扮过：新浆洗的中山装一尘不染，头发梳得油亮，连脚上那双旧皮鞋都擦得反光。
自从打听到杜衡已经归队，他就开始盘算着今天这场‘偶遇’。
“蓁蓁！”他快步上前，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么巧，我刚从学校出来，要回村里去看看我妈，正好顺路，咱俩一起回去吧？”
叶蓁蓁握紧车把，语气冷淡：“赵老师，学校在东头，卫生院在西头，你这路顺得可真稀奇。”
赵文博被戳穿了也不恼，反而往前凑了凑：
“都是一个村的，路上做个伴怎么了？
再说，你一个女同志独自回村不安全，我正好送你一程。”
“不劳你费心，另外，请叫我叶医生！”说完，叶蓁蓁推着自行车就要绕开他。
赵文博伸手拦住车把，声音压低，
“叶医生跟我何必这么见外？
杜团长这一走至少都得大半年，你一个人多寂寞，我这是关心你......”
“赵文博！”
叶蓁蓁猛地提高声音，“请你说话注意分寸！”
这一声引来路人的注目。
赵文博不但不收敛，反而得寸进尺：
“我这是关心同村的同志，有什么不对？还是说......你心里有鬼？”
叶蓁蓁冷笑一声，目光如炬：“赵文博，你一个人民教师，在这里纠缠军属，还要不要为人师表了？”
周围渐渐聚拢了几个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声让赵文博脸色发白。
他强撑着说：“你别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叫我来这儿等你的……”
叶蓁蓁闻言不怒反笑，声音清脆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叫你来的？赵文博你编谎也不先打个草稿？”
她挺直脊背，目光如炬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清晰有力：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我爱人杜衡在前线带兵，保家卫国，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你呢？一个教书先生，不想着好好教书育人，反倒在这里纠缠军属。
你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叶蓁蓁会看得上你？”
她转向围观的乡亲，语气诚恳却带着几分讥诮：
“各位乡亲评评理，以我叶蓁蓁的为人，会放着保家卫国的英雄丈夫不要，看上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吗？”
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立即帮腔：“叶医生的人品咱们都清楚。
赵老师，你这话可太缺德了！
人家天天在卫生院忙得脚不沾地，哪有闲功夫搭理你？”
另一个刚下工的妇人也摇头：“就是，赵老师，你好歹是个教书先生，怎么能这样败坏人家名声？”
赵文博被众人说得面红耳赤，却仍不死心：
“叶蓁蓁，你别装清高！
上次我来卫生院看病，你明明对我笑来着......”
“我对着每个病人都带着微笑，这是医者的本分。”叶蓁蓁打断他，眼神锐利，
“倒是你，赵老师来看病，我按规矩问诊开药，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
莫不是得了癔症？”
围观的群众发出哄笑声。
赵文博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再也待不下去了。
“好……好得很！”
他脸色铁青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叶蓁蓁！咱们走着瞧！”
赵文博狼狈离开，但他用双阴鸷的眼睛，告诉了叶蓁蓁这事没完。
叶蓁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
这个男人的执拗超出了她的预料，看来必须想个彻底解决的办法。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清晨。
叶蓁蓁骑着自行车出门，远远就看见赵文博守在村口的岔路上。
他今天完全换了副模样，脸上堆着刻意讨好的笑，手里还拎着两个红得发亮的苹果。
“叶医生，昨儿个是我不对……”他凑上前来，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讨好。
“让开。”
叶蓁蓁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调转车头，绕了条更远的路往卫生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