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自古便是“葬者之地”,山势平缓,土层深厚,无数朝代、无数身份的人在此长眠,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沉默的地下世界。历史的尘埃在这里堆积得格外厚重。
根据从李鸾儿(暂定名)执念中获取的模糊方位感,以及结合地方志中“北邙山南,有古冢”的描述,姜暮雨、红宝和墨雪来到了北邙山南麓一片相对平缓、植被却异常茂密的区域。这里远离现代墓葬区,人迹罕至,只有风声穿过林叶的呜咽,以及偶尔惊起的飞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泥土、腐殖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寂气息。这里的能量场也格外驳杂,无数微弱的、属于不同时代逝者的残留意念如同背景噪音般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范围太大了,怎么找?”红宝看着眼前起伏的山林,有些发愁。
姜暮雨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取出了那面在博物馆与金器建立过深度联系的特制符箓。他将符箓贴在自己额头,闭目凝神,尝试再次微弱地感应李鸾儿执念对这片区域的共鸣点。同时,他也将李鸾儿的真名“李鸾儿”和“青鸾镜”的概念,通过灵觉如同广播般,在这片沉寂之地缓缓扩散开来,希望能引起某种回应。
墨雪则发挥了它独特的优势。它轻盈地跃上山石,异色瞳眸中星河漩涡缓缓旋转,它不再仅仅“看”,而是用“溯乱”之力,以一种极其细微的方式,去“扰动”和“感知”这片区域地底深处那些异常的空间结构和能量淤积点。正常墓葬区域和可能因执念或特殊物品而产生异常的区域,其“状态”在墨雪的感知中会有微妙的不同。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姜暮雨觉得感应模糊,准备尝试其他方法时,墨雪忽然朝着东北方向一片长满荆棘和野藤的坡地,发出了急促的“喵喵”声,并用爪子指向那里。
姜暮雨和红宝立刻赶过去。
拨开茂密的荆棘,坡地下方,赫然出现了一个被泥土和石块半掩着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洞口幽深,向内倾斜,边缘有人工修凿的痕迹,但极其粗糙古老,几乎被自然侵蚀得与山体融为一体。一股极其微弱、却比周围环境更加阴冷纯净的气息,正从洞内缓缓渗出。这股气息中,隐隐带着一丝与博物馆金器执念同源的悲伤与不甘,以及……一丝极淡的、仿佛金属锈蚀又带着奇异香味的特殊气息——很可能是某种古旧铜器或玉器常年埋藏后散发的味道!
“就是这里!”姜暮雨精神一振。这个洞口很可能就是地方志记载的、曾被乡人偶然挖开过的“古冢”入口!李鸾儿最初的、或者与她母亲相关的葬地!
没有犹豫,姜暮雨打头,红宝用狐火照明,墨雪警惕地跟在最后,三人依次钻入了那个狭小的洞口。
洞内是一条向下倾斜、狭窄而潮湿的甬道,空气污浊,充满了浓重的土腥味。走了约十几米,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大约只有十平米左右的简陋墓室。
墓室四壁是粗糙的山岩,没有任何壁画或装饰。中央,是一具早已腐朽不堪的木质棺椁残骸,棺盖已经塌陷。棺内没有完整的骸骨,只有一些零散的、颜色发黑的骨殖碎片,以及一些早已化作泥土的织物痕迹。
而在棺椁的头部位置,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铜片和玉器残块。其中几块较大的铜片上,还能勉强辨认出青鸾鸟的雕刻纹路!虽然破碎严重,锈迹斑斑,但那独特的造型和精细的工艺,与记载中的“青鸾镜”特征吻合!
找到了!李鸾儿的青鸾镜(碎片)!
除此之外,墓室内再无他物。没有奢华的陪葬品,没有表明身份的墓志铭,只有这面破碎的镜子,和一副简陋的棺木。这与“永嘉公主”的厚葬礼制天差地别,却更符合一个身份低微、被秘密埋葬的“宫人之女”的境遇。
姜暮雨小心翼翼地捡起几片较大的青鸾镜碎片。碎片入手冰凉,其中一片背面较为完整的青鸾雕刻,在狐火的照耀下,似乎有微弱的流光一闪而过,仿佛感受到了与博物馆金器执念的同源气息,产生了共鸣。
就在他触碰到镜片的瞬间——
墓室内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那原本微弱的悲伤不甘气息猛地增强!棺椁残骸上方的空气中,一个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女子虚影,缓缓凝聚浮现!
她穿着朴素的宫装,面容清秀却满是泪痕,眼神空洞而哀伤,正是之前感应中出现的“李鸾儿”形象!她的虚影比博物馆中的执念更加清晰,却也更加脆弱,仿佛随时会消散。
她“看”着姜暮雨手中的镜片,又“看”了看姜暮雨,嘴唇无声地开合,传递出断断续续的意念:
“……镜……娘的镜……碎了……我也碎了……”
“……带我走……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名字……”
“……告诉他们……我是李鸾儿……不是永嘉……”
她的执念核心,果然在此!博物馆金器中的,可能只是她部分不甘与身份被强行绑定的怨念延伸,而这里,才是她魂魄与真实身份的最后依托之处!
姜暮雨看着手中破碎的镜片和眼前脆弱的魂影,心中了然。要彻底化解她的执念,需要将这里的魂影与博物馆金器中的怨念重新整合,并用她的真名和信物(青鸾镜碎片)举行仪式,为她“正名”,让她破碎的自我认知重新完整,然后才能安然引渡。
“李鸾儿,”姜暮雨郑重地对着虚影说道,“我会带你离开,帮你找回自己的名字。但现在,我需要你的一缕魂息,与这镜片一起,随我去博物馆,将你被束缚在那里的部分,也一并解脱。”
虚影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微微点了点头。她伸出手(虚影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姜暮雨手中的镜片。一点极其微弱的、带着她本源气息的淡青色光点,从她指尖溢出,融入了镜片之中。
做完这一切,虚影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等我回来。”姜暮雨承诺道,小心地将带有李鸾儿魂息的青鸾镜碎片收好。
离开古墓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们成功地找到了关键的信物和魂影。接下来,就是回到博物馆,用这面破碎的青鸾镜和李鸾儿的真名,去解开那套华丽金器对她身份的千年束缚,完成这场迟来的“正名”与救赎。
夕阳的余晖洒在北邙山上,仿佛为这片沉寂的土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希望之色。
(博物馆惊魂篇·关键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