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漆黑的入场券像一块永不愈合的疮疤,躺在收银台上,无声地散发着恶意。
尽管姜暮雨用守夜人的力量暂时压制了它的活性,但那种被标记、被窥视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便利店上空,连阳光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在为这场明知是陷阱的“邀约”做准备。
气氛不复往日的轻松,多了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
红宝不再沉迷于设计新衣服,而是反复淬炼她的狐火,碧眼中跳动着好战的光芒,嘴里嘟囔着要把小丑的鼻子烧焦。
小幻努力稳定着自身形态,尝试编织更具防御性和迷惑性的小型幻境,光团边缘因专注而微微颤抖。
观察者则全力分析着入场券和寂静之铃的能量结构,试图找出结界的弱点或运作规律,圆珠笔在纸上划出无数复杂的演算公式。
姜暮雨看似最闲,依旧玩手机,打瞌睡。
但我知道,他是在调整状态,将自身力量和精神意志打磨到巅峰。
偶尔,他会拿起那枚生锈的寂静之铃,在指尖把玩,眼神深邃,不知在思考什么。
妈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送来的饭菜更加丰盛,眼神里带着欲言又止的担忧,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支持。
约定的夜晚,终于来临。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便利店外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油污覆盖。
城市的声音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收银台上,那张黑色入场券突然自动立起,券面上的裂嘴小丑头像散发出幽幽的银光,那双空洞的眼睛活了过来,转动着,锁定姜暮雨。
同时,那枚一直沉寂的寂静之铃,无风自动,发出“叮——”的一声清脆悠长的鸣响。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瞬间压倒了店内所有的杂音。
铃声落下的刹那,以入场券为中心,空间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荡漾起来!
一个扭曲的、不断旋转的漩涡通道凭空出现,边缘闪烁着不祥的紫黑色电光,内部传来喧嚣刺耳的鼓乐、癫狂的笑声、以及某种大型生物粗重的喘息声。
浓烈的、混合着糖果甜腻、野兽腥臊和腐朽木头的气味从通道内涌出,令人作呕。
“走了。”
姜暮雨站起身,将手机揣回兜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
他一手拿起入场券,另一手握着寂静之铃,率先迈步,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旋转的漩涡。
“等等我!”
红宝化身红光,紧随其后。
小幻的光团坚定地飘向通道。
观察者的气息如影随形。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也跟了上去。
穿过通道的感觉极其糟糕,像是被塞进高速旋转的洗衣机,又像是被无数冰冷粘腻的触手抚摸过灵魂。
耳边充斥着无法理解的呓语和狂笑,眼前是破碎混乱的色彩洪流。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脚下一实。
我们出现在了一个…
光怪陆离到极致的地方。
头顶没有天空,只有一片永恒的、仿佛浸透了墨汁的暗紫色夜幕,挂着几轮大小不一、颜色妖异的月亮(血月、绿月、骨白月)。
空气中漂浮着发光的彩色粉尘和扭曲的气球状生物。
我们正站在一条肮脏的、铺着锯末和可疑粘液的小径上,小径两旁,是风格诡异、歪歪扭扭的帐篷和棚屋。
一个挂着“笑裂肠子”招牌的帐篷里,传来阵阵歇斯底里的大笑;
另一个“畸形秀”的棚子外,挂着描绘着各种拼接怪物的血腥海报;
远处,传来猛兽的咆哮和铁链拖曳的哗啦声。
空气中那股甜腻、腥臊、腐朽的味道更加浓烈,几乎凝成实质。
扭曲欢快的音乐从四面八方涌来,节奏急促,带着一种催人疯狂的魔力。
这里就是…
午夜马戏团。
混乱,
堕落,
充满了扭曲的“欢愉”。
我们刚刚站稳,一个矮小、佝偻、穿着不合身小丑服、脸上涂着厚重油彩的身影,就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关节反向扭曲的步伐,“蹦跳”着来到我们面前。
他(或它)的脸上挂着固定不变的、夸张到惊悚的笑容,眼睛是两个黑漆漆的洞。
“新~的~观~众~”
他拉长了音调,声音尖锐刺耳,像指甲刮擦玻璃,
“欢迎~来到~永恒的~狂欢~盛宴!”
他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向小径深处,那座最大、最华丽,也最令人不安的——主帐篷。
帐篷是血红色的,上面用金线绣满了各种癫狂舞动的小丑和扭曲的生物,帐篷顶端,悬挂着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裂嘴小丑头像,与入场券上的一模一样。
“表演~即将开始~”
引导小丑咧开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尖利的牙齿,
“请~尽快~入座~错过~可惜~”
说完,他不再理会我们,又以那种怪异的姿势,“蹦跳”着消失在阴影里。
姜暮雨面无表情地看着主帐篷的方向,手中的寂静之铃微微晃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狂欢盛宴?”
他低声重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我们沿着那条肮脏的小径,向着那血红色的主帐篷,迈出了脚步。
马戏团的“表演”,似乎早已为我们预留了最特殊的“座位”。
而这场生死未卜的“盛宴”,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