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的清脆余音还在空气中震颤,我和姜暮雨、红宝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门口。
那音色明显不同于往常,带着某种诡异的韵律,仿佛能穿透耳膜直抵脑海深处。
姜暮雨啧了一声,放下手机:
“月铃族的能量残留...麻烦。”
红宝却兴奋地竖起耳朵:
“挺好听的呀!
像是小铃铛在唱歌!”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位老妇人,拄着雕花木杖,衣着朴素但整洁。
她看起来再普通不过,如果不是她身后跟着的那个“东西”的话——
一个约莫半人高的影子,形状不断变化,时而像只乖巧的小狗,时而像团扭曲的黑雾,始终紧贴在她的脚边。
“下午好,”
老妇人的声音温和但略显疲惫,
“请问这里卖记忆吗?”
我和红宝愣住了。
姜暮雨却面不改色,懒洋洋地指了指最里面的货架:
“第三排右数第二个架子。
短期记忆在左边,长期记忆在右边,特价区是些零碎的记忆碎片。”
老妇人点点头,颤巍巍地向里走去。
那个影子紧紧跟随,在经过我们时突然伸出一缕黑影,迅速掠过红宝的脚踝。
红宝惊叫一声跳开:
“它碰我!”
老妇人回头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影犬有点调皮。
它只是好奇。”
“影犬?”
我警惕地看着那个不断变化的影子。
姜暮雨从收银台后站起身,难得地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记忆猎犬的变种?
有意思。
我以为它们早就绝迹了。”
老妇人惊讶地看向姜暮雨:
“您知道影犬?”
“略知一二。”
姜暮雨走到货架前,随手拿起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流动的银色物质,
“需要帮忙找特定记忆吗?”
老妇人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
“我想卖掉...
某些记忆。
近期的。
关于铃铛声和...
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和姜暮雨交换了一个眼神。月铃族的相关记忆?
就在老妇人挑选记忆瓶时,那个影犬突然挣脱她的控制,猛地扑向红宝!
速度之快,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出乎意料的是,它没有攻击,而是绕着红宝转圈,发出呜呜的声音,尾巴(如果那团变幻的黑影能算尾巴的话)疯狂摇动。
红宝先是害怕,随后惊讶地睁大眼睛:
“它...
它好像喜欢我?”
老妇人急忙赶来:
“真是太抱歉了!
影犬通常不会这样...
除非...”
她仔细打量着红宝,忽然明白了什么,
“啊,您是灵狐族的吧?
影犬对高等灵族特别亲近。”
姜暮雨眯起眼睛:
“夫人,您从哪得到这只影犬的?”
老妇人的表情黯淡下来,
“它原本是我儿子的。
他是个边界研究员,三个月前失踪了...
只留下影犬和我做伴。”
她轻抚影犬,那团黑影温顺地依偎在她手边,
“但最近,影犬开始变得不安分,总是对着月亮吠叫,还带回一些...
奇怪的记忆碎片。”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水晶瓶,里面装着几片闪烁着不安红光的记忆碎片:“
这些是它昨晚带回来的。
我看不太懂,但感觉很不祥...”
姜暮雨接过瓶子,对着灯光仔细观察。
碎片中隐约可见月铃族的身影和某种巨大的、正在苏醒的阴影。
“西山方向?”
他问。
老妇人点头:
“您怎么知道?”
姜暮雨没有回答,而是走向收银台下的一个隐藏保险柜,取出一本厚重的古籍快速翻阅着。
我和红宝凑过去看,书页上画着各种奇异生物,最终停在一页描绘着类似影犬的插图旁。
“记忆猎犬及其变种...”
姜暮雨喃喃念道,
“影犬,记忆猎犬与边界阴影杂交后代,能穿越现实缝隙,追踪遗失之物,对即将到来的危机特别敏感...”
他猛地合上书:
“夫人,您的影犬不是在不安分——
它在预警。”
就在这时,影犬突然挣脱老妇人,冲向便利店门口,对着街道方向发出低沉的咆哮。
它的身体不再变幻,而是凝固成一个明确的威胁姿态。
我们齐刷刷看向门外。
街道上看空无一人,阳光明媚,一切正常。
但下一秒,整条街的阴影开始不自然地扭动起来。
建筑物的影子拉长变形,树木的投影如触手般舞动。
最令人不安的是,所有这些阴影都在向便利店方向汇聚,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
“边界阴影泄露...”
姜暮雨脸色凝重,
“月铃族的破坏比想象中更严重。”
他迅速在门口画下一个又一个符文,但阴影轻易地吞噬了那些发光符号,继续前进。
老妇人惊恐地后退:
“就是这种影子!
我在记忆碎片里看到过!”
影犬挡在我们身前,发出威吓性的低吼,但面对汹涌的阴影浪潮,它的抵抗显得如此渺小。
红宝突然想起什么,冲向零食区:
“老板!
月光巧克力!
上次不是能对付阴影吗?”
她抱着一堆银色包装的巧克力跑回来。
姜暮雨眼睛一亮:“聪明!”
我们迅速拆开巧克力,将月光巧克力投向逼近的阴影。
巧克力接触到阴影的瞬间爆开,释放出冰冷的银光,确实暂时阻止了阴影前进。
但阴影太多了,我们的巧克力储备有限。
“撑不了多久!”
我喊道,又扔出一块巧克力。
姜暮雨皱眉思考片刻,突然看向老妇人:
“夫人,影犬能带路吗?
找到阴影泄露的源头?”
老妇人不确定地说:
“理论上可以...
但它从未面对过这么强的...”
话未说完,影犬突然发出一声长嚎,转身咬住姜暮雨的裤脚向仓库方向拉扯。
“看来它知道路。”
姜暮雨当机立断,
“红宝,伊人,守住门口!
夫人,跟我来!”
他们跟着影犬冲向仓库。
我和红宝继续用月光巧克力阻挡阴影,但存货迅速减少。
“要没巧克力了!”
红宝着急地喊着,扔出最后一块。
阴影似乎察觉到阻力减弱,更加汹涌地扑来。
最前端的阴影已经渗入店内,所经之处货架迅速腐朽老化,商品化为灰烬。
就在我们几乎要被阴影吞噬时,仓库方向突然传来强烈的银光。
阴影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后退,发出刺耳的嘶嘶声。
姜暮雨和老妇人走出来,影犬跟在身边,口中叼着一个发光的符石——与之前的边界锚点符石相似但更小。
“局部边界锚点,”
姜暮雨解释道,
“就藏在仓库的墙里。
应该是先祖为应急准备的。”
他将符石放在门口,银光形成一个保护罩,将阴影彻底阻隔在外。
我们瘫坐在地,喘着气看着门外仍在翻腾但无法进入的阴影。
“暂时安全了。”
姜暮雨检查着符石,
“但只能支撑几个小时。
得找到永久解决办法。”
老妇人轻抚影犬:
“小影能带我们去泄露源头。
对吧?”
影犬呜呜回应。
红宝担心地看着门外:
“这么多阴影,怎么出去啊?”
姜暮雨却走向零食区,拿起一包普通巧克力:
“夫人,影犬以记忆为食,对吧?
如果给它喂食特定记忆,能增强它的能力吗?”
老妇人点头:
“理论上可以...
但很危险,
万一失控...”
“值得一试。”
姜暮雨开始用巧克力、记忆瓶和各种材料调配着什么,
“我们需要影犬能开辟一条临时通道,带我们去泄露点。”
我看着他在收银台上忙碌,忍不住问:
“老板,你怎么懂这么多关于影犬的事?”
姜暮雨手上不停:
“守夜人必修课:
边界生物习性研究。
只不过...”
他难得地犹豫了一下,
“我毕业论文写的就是记忆猎犬及其变种。”
红宝瞪大眼睛:
“老板居然上过学?!”
姜暮雨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废话。
不然你以为守夜人的知识是天生的?”
他完成调配,将几滴银色液体滴在一块特制巧克力上,递给老妇人:
“试试这个。
应该能增强影犬的空间感知能力。”
老妇人将巧克力喂给影犬。
影犬吞下后,身体开始发出银光,形态变得更加稳定,看起来像一只真正的发光猎犬了。
它走向被阴影封锁的门,发出一声低吼。
银光从它身上扩散,竟然在阴影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道!
“走!”
姜暮雨率先踏入通道,我们紧随其后。
阴影在通道外翻滚嘶吼,却无法突破银光。
影犬在前引路,带着我们穿行在扭曲的阴影之境中。
沿途的景象光怪陆离:城市的影子被拉长扭曲,偶尔能看到被困在阴影中的精怪和幽灵,甚至还有一些迷茫的人类灵魂。
老妇人不忍地转过头,姜暮雨则面色凝重。
“边界脆弱到这种程度了...”
他喃喃道,
“必须彻底修复。”
影犬突然停下,对着前方一处特别浓稠的阴影吠叫。
那里有一个不断扩大的黑洞,正是阴影泄露的源头。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黑洞前站着几个身影——
月铃族人,正在用铃铛法器扩大洞口!
“他们疯了吗?”
我难以置信,
“这样会毁了两个世界!”
姜暮雨眼神冰冷:
“他们不是在破坏,是在试图控制阴影——
用最愚蠢的方式。”
一个月铃族人发现了我们,立即摇响铃铛示警。
其他族人转身,看到我们时明显惊慌起来。
“守夜人!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姜暮雨懒得回答,短剑已然在手:
“关闭通道,立刻。”
月铃族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摇动铃铛。
但这次不是攻击我们,而是向黑洞中注入更强能量!
黑洞猛地扩大,更多阴影涌出,甚至开始吞噬月铃族人自己!
两个离得最近的月铃族人惨叫着被拖入黑暗。
“快停下!”
老妇人惊呼,
“你们在自杀!”
剩下的月铃族人似乎也意识到玩火自焚,但为时已晚。黑洞已经失控,疯狂扩张,开始吞噬周围的一切。
影犬挡在我们身前,发出耀眼的银光,勉强抵挡住黑洞的吸力。
“锚点符石!”
姜暮雨喊道,
“把它扔进黑洞中心,或许能强行关闭!”
但我拿出符石时心一沉——上面的光芒正在快速减弱:
“能量要耗尽了!”
就在这绝望时刻,老妇人突然走向前:
“用我的记忆。
我是边界研究员的母亲,脑中存着大量边界知识...
应该能增强符石效果。”
姜暮雨皱眉:
“但那会抹去你相关的所有记忆...”
老妇人微笑:
“救我儿子和两个世界相比,值得。”
她看向影犬,
“而且,小影会记得我,对吧?”
影犬呜呜回应,不舍地蹭着她的腿。
没有时间犹豫了。姜暮雨将符石按在老妇人额头,念动咒文。
老妇人的记忆如银色溪流般注入符石,符石顿时光芒大盛。
“就是现在!”
姜暮雨将充能的符石用力扔向黑洞中心。
符石如流星般划过,正中目标。
强光爆发,黑洞开始剧烈收缩。
月铃族人惊慌逃窜,但大多被卷入正在关闭的通道中。
当最后一点黑洞消失时,周围的阴影也开始消散,如同晨雾遇上阳光。
街道恢复原状,阳光明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地上残留的些许阴影痕迹和那个发光的符石,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符石滚落到老妇人脚边。她捡起来,眼神略显迷茫:
“我这是...在哪里?”
影犬依偎在她身边,轻声呜咽。
老妇人下意识地抚摸它:
“好乖的小狗...
我养过狗吗?”
姜暮雨轻声对我们说:
“她只会记得普通的生活记忆了。”
红宝眼眶发红:
“但她救了大家...”
我们将老妇人送回家,确保她安全无忧。
影犬决定留在她身边,尽管她已不记得它的来历。
返回便利店的路上,姜暮雨异常沉默。
直到推开店门,看到店内被阴影破坏的惨状,他才开口:
“月铃族不会就此罢休。今天的失控可能本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测试阴影的力量。”
他拾起地上一个月铃族留下的铃铛法器,眼神锐利:
“下一场风暴要来了。
我们得做好准备。”
便利店的门铃轻轻响起,音色恢复了往常的叮咚声。
但我知道,某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边界的脆弱,月铃族的疯狂,还有那些在阴影中等待时机的未知存在...
我们的下一个冒险,或许就是最终决战的开端。
而这一次,我们可能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