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有变小,反而下得更疯了。
像天穹破了个窟窿,洪水倾泻而下,砸在便利店屋顶和玻璃窗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整条街都快被淹没了,浑浊的雨水打着旋儿漫过路沿石,窗外望去是一片模糊动荡的水世界。
便利店里,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绷紧到极致的寂静。
所有的结界都已激活。
墙角符文持续散发着稳定的微光,构成的无形能量网络让店内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仿佛凝固了一般。
门口的风铃不再发出声音,只是自身以一种极高的频率微微震颤着,荡开一圈圈肉眼难见的涟漪,将试图渗透进来的恶意和窥探悄然抵消。
五帝钱悬停在半空,彼此间由细碎的电弧连接,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却能让邪祟牙齿发酸的嗡嗡声。
招财猫的摆臂定格在一个弧度,陶瓷眼珠死死盯着门口。
我面前摊开了一沓特制的黄符纸,旁边是研磨得极细、掺了金粉和某种未知生物血屑的朱砂墨。
我的指尖冰凉,却稳当地握着笔,屏息凝神,将灵力灌注笔尖,一笔一划地勾勒着威力最强的辟邪诛煞符。
每一笔落下,符纸都微微发光,隐隐发热,仿佛沉睡的力量正被逐渐唤醒。
画废的符纸在脚边堆了一小撮,它们会自发燃烧成灰烬,不留痕迹。
红宝不再活泼好动。
她伏在靠近门口的货架顶端,把自己缩成一团火红色的毛球,但碧绿的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死死盯着外面的情况。
她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白色光晕,那是本源狐火高度凝聚、随时准备喷薄而出的状态。她尖利的爪子探出肉垫,深深抠进货架木板里。
姜暮雨站在柜台后。他没有再操作主机,也没有拿着那柄青铜古镜。
他只是站在那里,身体站得笔直,不再是那副懒散塌陷的姿态。
双手自然下垂,但手指微微蜷曲,保持着一个能瞬间发力、又能随时结印的起手式。
他的目光,沉静得可怕,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缓缓地、一寸寸地扫视着店内每一个角落,每一道符文,每一个能量节点,最后落在那片存放着黑陶罐和胶带茧的阴影里。
他在做最后的检查,确认他的堡垒无懈可击。
他的呼吸变得极其悠长而缓慢,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
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一根绷紧的弦,所有的懒散、吐槽、漫不经心都被彻底收敛,压缩成了最内核的、纯粹的警惕与力量。
店内的灯光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光芒变得凝练而锐利,投下的阴影边缘清晰如刀切。
空气里,关东煮的香气早已被符纸的朱砂味、结界运转产生的臭氧味、以及那无形中越来越浓的、从门外暴雨中渗透进来的冰冷邪异气息所混合取代。
一种冰冷的、针扎般的预感爬上每个人的皮肤。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滴答得格外沉重。
突然——
呜……嗷……
一声极其微弱、却尖锐得能刺破耳膜的嗥叫,或者更像是无数怨毒意识的嘶鸣混合体,被狂风暴雨声扭曲着、从极远处隐隐传来!
声音的来源无法判断,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像是直接响在人的脑海深处!
几乎在同一瞬间!
柜台最深处,那个被工业胶带和三角铁死死缠裹的木盒,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内部的挣扎,而是整个茧子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狠狠撞在柜台内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覆盖其上的胶带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歪扭的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血红色光芒,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被某种力量瞬间侵蚀消耗!
而旁边墙壁暗格里的那个黑色陶罐,也同时发出了低沉的、仿佛被激怒般的嗡鸣!
罐身微微发烫,一股更加灼热磅礴的气息透过暗格缝隙弥漫出来,与木盒的阴冷疯狂激烈对冲!
姜暮雨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猛地转向门口方向!
红宝全身的毛彻底炸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
我画符的笔尖猛地一顿,一滴饱含灵力的朱砂墨滴落在符纸上,瞬间将其灼穿一个焦黑的小洞!
来了!
它来了!
或者……它们来了!
大事——
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