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大学城街头，喧嚣渐渐沉寂。
陆野和蒋雯雯手脚麻利地将折叠桌椅、锅碗瓢盆一股脑儿塞进三轮车。
先把三轮骑回小院，然后再开着蒋雯雯的红色牧马人出门。
“上车，师父！抓紧时间！”
蒋雯雯拉开车门，利落地甩了下长发。
她换下了直播时那身凸显曲线的瑜伽裤，穿了条修身的运动长裤和一件宽松卫衣，少了几分刻意，多了些随性的飒爽。
陆野坐上副驾，还没系好安全带，牧马人便发出一声低吼，猛地窜了出去。
强烈的推背感让他后背紧紧贴在座椅上。
“慢点慢点！大小姐，咱们是去练竿，不是去抢银行！”
陆野看着窗外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光带的街景，忍不住出声。
这姑娘开车，跟她在水边那副专注的样子截然不同，透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劲。
“放心啦，我车技好得很！”
蒋雯雯专注地盯着前方，嘴角却微微上扬，仿佛很享受这种掌控速度的感觉。
“那黑坑十二点准时关门，现在都九点了，不快点怎么行？时间就是鱼获，时间就是……嗯，胜利的希望！”
导航显示距离钓场还有十公里。
一出了城区，没了测速探头，蒋雯雯更是油门一踩到底。
牧马人改装过的排气在寂静的郊野公路上轰鸣，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清晰而富有节奏。
陆野瞥了一眼时速表，眼皮跳了跳，索性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心里却琢磨：这姑娘，性子还挺野。
车子一个干净利落的转弯，稳稳刹停在一处灯火通明的钓场门口。
几口长方形的大坑在灯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空气中飘散着复杂的味道：水腥气、饵料香，还有隐约的鱼塘底泥气息。
大部分钓位已空，只有零星几个夜钓客还在坚守，头灯的光束像探照灯一样在水面扫来扫去。
“快九点了，抓紧！”蒋雯雯跳下车，风风火火地朝缴费处跑去，马尾辫在脑后一晃一晃。
陆野则走到牧马人车尾，打开了后备箱。
这哪里是后备箱，分明是个移动的渔具军火库！
各种长度和硬度的竿包码放整齐，大大小小的饵料箱、琳琅满目的浮漂盒、功能各异的钓箱钓台……分门别类，井然有序。
跟他那“一竿一凳闯天下”的寒酸装备比起来，堪称豪华。
“交完钱了，咱们快开始吧。”蒋雯雯很快回来，开始从“军火库”里往外掏家伙。
“竞技钓，尤其是黑坑抢鱼，跟野钓完全是两码事，节奏快、讲究多。今晚咱主攻两样：抽散炮和飞磕！”
她边说边抽出一根通体粉红、标注着“8h”字样的战斗竿，塞到陆野手里。
“先用这个，够硬，回鱼快，适合抢鱼期。”
接着是开饵教学。
蒋雯雯拿出一个巨大的开饵盆，倒入基础饵料，一边快速搅拌一边讲解。
“散炮，饵水比大概1:0.3到0.4，要的就是干、散，入水即炸，快速雾化形成诱鱼区。”
她手指翻飞，动作熟练得像个老师傅，很快，一盆蓬松的干散饵便呈现在眼前。
“最难的是小药。”
她拿起一个大盒子，里面是各色液体的小瓶，表情严肃起来。
“味型搭配、添加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天气、水温、目标鱼，甚至旁边钓手用的什么味，都得考虑。加多了，鱼闻了扭头就走，加少了，根本诱不过来，还可能被隔壁‘打闭口’。”
陆野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野钓多简单，系统玉米泡白酒，走遍水库都不怕。
但此刻他只能收起散漫，认真记忆。
实操开始。
陆野捏起一团散炮，试图捏在铅皮座上。
不是力道太轻，刚抛出去就在空中天女散花，就是捏得太死，饵团像个铁疙瘩，“扑通”入水后半晌不见动静。
蒋雯雯在旁边看得直乐，干脆绕到他身后，直接上手：“手腕别太僵，用手指感受饵料的湿度……对，虎口虚握，用指尖和拇指搓捏，感觉有点粘性了就成……”
她靠得很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陆野耳畔，身上那股混合了淡淡香水与饵料的气息萦绕过来。
陆野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但注意力很快被手上的触感吸引。
在蒋雯雯的手把手教学下，他逐渐找到了那种微妙的手感。
接下来是飞磕练习。
中鱼后，利用硬竿的弹性和自身爆发力，直接将鱼飞出水面，迅速拖到身前，用固定在鱼护上的挡针卸钩，然后立刻进行下一杆。
追求的是极限速度。
陆野起初不是发力过猛导致子线秒切，就是动作拖泥带水。
但他强悍的学习能力和被系统强化过的身体协调性开始显现。
十几次失败后，他逐渐掌握了那种瞬间的发力技巧和流畅的节奏。
只见他看准浮漂一顿，手腕发力扬竿刺鱼，手臂顺势后引。
一条半斤左右的工程鲫便“嗖”地一声破水而出，划过一道银色弧线，精准地飞到鱼护口上方。
“嗒”一声轻响，挡针刮掉鱼钩，鱼儿落护，空钩已再次捏上了饵料。
“哇！师父你这学习能力也太强悍了吧！”
蒋雯雯眼睛发亮，比自己学会了还兴奋。
“不过还要更快！抢鱼期就是拼手速，你比隔壁慢哪怕两三秒，一场下来可能就是十几二十条鱼的差距！”
她化身严厉的小教练，拿着手机计时，小嘴叭叭地不停：“抛竿！抽炮！嗯，这次雾化可以……有口！打！飞！快！卸钩！”
“好！再抛，保持节奏！”
时间在紧张专注的练习中飞速流逝。
陆野从最初的笨拙，到动作逐渐连贯。
虽然离那些职业钓手举重若轻、行云流水的境界还有距离，但这短短两三小时的进步速度，已足以让蒋雯雯暗自心惊。
午夜十二点整，钓场老板准时出来清场。
陆野甩了甩有些酸胀的右手手腕，对黑坑竞技的紧张、精细和快节奏有了切身体会。
凭这一晚上的突击训练，就想赢过那些以此为生、经验丰富的职业钓手？
听起来确实像痴人说梦。
但蒋雯雯看着他收竿的背影，眼神里却闪烁着某种坚定的信心。
这个师父，已经带给她太多“不可能”的惊喜了。
收拾好散落一地的饵料和装备，重新塞满牧马人神奇的后备箱，两人踏上归途。
这次换陆野开车，蒋雯雯一上车就歪在副驾，没几分钟便传来均匀细微的呼吸声——累得睡着了。
车窗外的路灯流光般掠过她安静的睡颜，褪去了直播时的明艳和小心思，倒显出几分这个年纪女孩的纯粹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