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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水之畔的血腥与煞气尚未散尽,桑林深处的号角却已吹响。黄巾烽火如瘟疫蔓延,钜鹿陷落,邺城喋血,幽冀之地的天空被硝烟染成绝望的暗红。朝廷的诏令终于越过烽火连天,送达涿郡卢府,急召北中郎将卢植火速进京,领兵平乱。

卢府书房,檀香依旧,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离别与烽烟交织的沉重。卢植一身半旧的青灰色深衣,正将案头几卷紧要的兵书舆图仔细卷起,用青布包裹。窗外,桑林操练的呼喝声隐隐传来,带着初生牛犊的血性与一丝乱世的悲怆。

“老师……”刘备侍立一旁,麻衣如雪,面容清癯。他看着老师鬓角新添的霜色,看着那双曾洞穿朝堂迷雾、此刻却染上更深忧虑的锐利眼眸,心头如同压着涿水河畔那块被玄蛇之血浸透的巨石。

卢植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目光落在刘备身上。那目光深沉如古井,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时局的忧虑,有对弟子的期许,更有一种托付千斤重担的凝重。

“玄德,”卢植的声音带着金石般的质地,却比往日低沉,“巨鹿妖氛,已非疥癣之疾。此去洛阳,恐是泥潭深陷,祸福难料。”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针,刺向刘备眼底,“涿郡这点乡勇,在真正的狂澜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然星星之火,亦可燎原!你胸藏丘壑,腹有良谋,更有云长、翼德这等万人敌相辅,德然那小子虽跳脱,亦非池中之物!此乃天授于你的根基!”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到书房角落一个蒙尘的乌木立柜前,打开铜锁。柜中并无珍玩,唯有一个狭长的、通体黝黑、非金非木的剑匣静静横卧。匣身布满玄奥古朴的云雷纹路,触手冰凉,仿佛沉淀着千载岁月。

卢植神色肃穆,双手极其郑重地将剑匣捧出,置于书案之上。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拂过匣盖中央一个阴阳鱼状的机括,轻轻一旋。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响,打破了书房的沉寂。匣盖无声滑开。

刹那间,一道炽烈如熔岩喷薄、一道清冷似月华泻地的光芒,交相辉映,猛地从匣中迸射而出!整个书房的光线都为之扭曲!空气中弥漫的檀香仿佛被无形的锋锐之气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威严、仿佛能斩断时空的凛冽剑意!

刘备瞳孔骤然收缩!饶是他心志坚毅,此刻也被这双剑出匣的异象所慑!

匣中,静静躺着两柄连鞘长剑。一柄剑鞘赤红如火,如同熔铸的晚霞,鞘身盘绕着昂首欲飞的金乌纹路,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另一柄剑鞘则呈玄墨之色,深邃如子夜寒潭,鞘上浮雕着衔珠的玉蟾,清辉流转,寒意沁骨!双剑形制古朴奇峻,剑格处分别铭刻着两个古老的篆文——“日”、“月”。

“此剑,名曰‘雌雄日月’。”卢植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苍茫,“乃前汉古物,非精金所铸,乃采天外陨铁之精,以地肺真火淬炼,蕴藏阴阳轮转、刚柔并济之至理。雄剑‘赤阳’,锋芒炽烈,无坚不摧;雌剑‘素月’,剑意幽寒,破妄凝神。双剑合璧,日月同辉,威力更增!”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并未拔剑,只是极其郑重地抚过赤红与玄墨的剑鞘。指尖过处,那金乌玉蟾的浮雕竟似活了过来,发出极其微弱却穿透灵魂的嗡鸣!雄剑赤鞘之上,金乌纹路流转起熔金般的赤芒;雌剑墨鞘之上,玉蟾口中衔着的宝珠则晕开一圈清冷的月白光晕。两股截然不同却浑然一体的剑气在狭小的书房内激荡盘旋,如同沉睡的日月在此刻苏醒!

“此剑,曾随卫霍饮马瀚海,亦曾伴班超定远西域,斩过塞外妖氛,镇过魑魅魍魉。”卢植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刘备,“今日,为师将它赠予你!非为饰物,乃为护道之器!助你扫荡妖氛,廓清寰宇!持此剑,当如日月悬天,明辨是非,照彻奸邪!更当知刚柔相济,仁威并施!”

他双手捧起沉重的剑匣,递向刘备。那剑匣在他手中,仿佛承载着煌煌炎汉四百年的气运,承载着恩师如山似海的重托!

刘备心神剧震!他望着匣中那交相辉映、如同拥有生命的雌雄双剑,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古老威严与沉甸甸的期望,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冲垮了心头的离愁别绪!他撩袍,屈膝,以最庄重的姿态,双手高举过顶,稳稳接住了那承载着日月之重的剑匣!

剑匣入手,沉甸甸如同山岳!赤阳剑的灼热与素月剑的清寒透过剑匣传来,并非不适,反而如同两道迥异却和谐的暖流与清泉,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冲刷着他连日来的疲惫与焦虑,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力量感!

“弟子刘备!谨遵师命!”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如同磐石落地,“必持此日月之锋,护道安民,扫荡不臣!纵粉身碎骨,不负恩师所托,不负此剑威名!”

卢植看着跪在身前的弟子,看着他眼中那被日月剑意点燃的、愈发沉凝坚定的火焰,脸上露出一丝极其难得的、带着疲惫的欣慰。他扶起刘备,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嘱托尽在不言中。

“走,随我去见刘府君。”卢植收敛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沉静。

涿郡太守府,气氛凝重。黄巾的噩耗如同乌云压城,让这座本该是权力中枢的府邸也弥漫着不安。太守刘焉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身着青色官袍,端坐堂上。他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听着属吏禀报流民涌入、粮秣短缺的坏消息。

“卢公到!”门吏高声通报。

刘焉精神一振,连忙起身相迎。卢植不仅是海内大儒,更是手握北军兵权的实权人物,他的到来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卢尚书!可算把您盼来了!巨鹿……”刘焉刚欲诉说困境,目光却被卢植身后那个捧着狭长黑匣的年轻人吸引。那年轻人身姿挺拔,麻衣如雪,面容清癯,眼神沉静温润,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定与……贵气?手中那黑匣虽不起眼,却让他莫名感到一丝心悸。

“府君勿忧。”卢植拱手回礼,声音沉稳,自带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巨鹿妖氛虽炽,朝廷自有方略。植奉诏入京,临行前,特来引荐一人。”他侧身,让出刘备,“此乃我门下弟子,刘备,刘玄德。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景帝阁下玄孙,乃我汉室宗亲!”

“宗亲?!”刘焉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瞬间堆起热络的笑容,刚才的忧虑似乎都淡了几分,“哎呀呀!竟是宗室子弟!失敬失敬!玄德贤侄,快快请坐!”他热情地招呼刘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刘备手中那方黑匣。

刘备依言落座,将剑匣置于膝上,举止从容,不卑不亢:“玄德见过府君叔父。”他敏锐地捕捉到刘焉对“宗亲”二字的看重,也注意到对方目光在自己膝上剑匣的短暂停留。

卢植捋须,直接切入正题:“府君,玄德虽年轻,然胸怀韬略,心系社稷。值此危难之际,他已聚乡勇数百于城南桑林,日夜操练,颇有章法。其麾下更有万人敌之猛士,忠勇无双!此乃涿郡屏藩,亦是府君臂助!”

刘焉闻言,笑容更盛,看向刘备的眼神多了几分实质的重视:“哦?玄德贤侄竟有如此担当!好!好!我涿郡有此等宗室才俊,实乃百姓之福!”他嘴上赞着,目光却再次若有若无地飘向那方黑匣。那匣子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仿佛里面藏着什么让他本能敬畏的东西。

刘备心领神会。他双手捧起膝上的雌雄日月剑匣,置于堂中案几之上。“府君叔父谬赞。玄德不才,唯尽绵薄之力。此乃恩师所赐古剑,名曰‘雌雄日月’,蕴藏先贤护道正气。今妖氛四起,魑魅横行,玄德持此剑,愿为叔父前驱,涤荡妖氛,护佑一方!”

他话音未落,双手已按在剑匣两侧的阴阳鱼机括之上,并未开启,只是心意微动,一股源自桃园结义、涿水斩蛇、誓师护道的沛然之气,如同无形的暖流,悄然注入剑匣之中!

“铮——!”“嗡——!”

两声截然不同却浑然天成的剑鸣,如同沉睡的古神被唤醒,骤然从剑匣内迸发而出!并非刺耳的锐响,而是如同黄钟大吕,带着涤荡乾坤的堂皇正大之音!赤红剑鞘之上,金乌纹路骤然亮起,赤芒流转,如同熔岩奔涌,一股灼热而刚烈的煌煌正气瞬间充斥厅堂!玄墨剑鞘之上,玉蟾宝珠清辉大放,月白光晕如水银泻地,清冷幽寒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能照透一切虚妄邪祟!

双剑异象骤起,赤芒清辉交相辉映,竟在太守府正堂的半空中,投射出一轮炽烈金阳与一轮清冷皓月的虚影!日月同辉,光芒并不刺目,却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将堂内悬挂的“明镜高悬”匾额映照得纤毫毕现!

更令人骇然的是,刘焉身后那面巨大的、绣着四爪蟠龙腾云图案的紫檀木屏风!屏风上原本威严却沉寂的蟠龙,其紧闭的龙目,在这日月同辉的剑光映照下,竟骤然亮起两点夺目的金光!如同沉睡的真龙被无上皇道之气惊醒,睁开了洞穿九幽的双眼!一股古老而尊贵的龙威,虽只一瞬,却真实无比地掠过厅堂!

“啊!”刘焉失声惊呼,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手中端着的茶盏“啪”地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他脸色煞白,双目圆睁,死死盯着案几上那吞吐日月光芒的剑匣,又猛地回头看向身后屏风上那对骤然点亮的龙睛,最后,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定格在静立堂中、沐浴在日月虚影光芒下的刘备身上!

那清癯的身影,在那日月同辉、龙睛点亮的异象衬托下,竟显得无比高大、无比尊贵!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刘焉全身!

“龙……龙睛点睛!日月同辉!宗室麒麟!”刘焉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猛地绕过案几,几步冲到刘备面前,一把握住刘备的双臂,力道之大,让刘备都微微一怔。刘焉脸上再无半分官场客套,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激动与狂喜:“好!好!好一个玄德贤侄!天佑我汉室!天佑我涿郡!今日起,你便是我刘焉的亲侄!涿郡的兵符印信、粮秣甲仗,凡你所需,尽可取用!贤侄!荡平妖氛,护我桑梓,全赖你了!”

他这番表态,已不仅是接纳,更是近乎托付身家性命的倚重!那雌雄日月剑的异象,那屏风龙睛的点亮,彻底击碎了他心中所有的疑虑与算计!眼前这年轻人,哪里是什么普通的宗室子弟?分明是应劫而生、承载着汉室气运的天选之人!

刘备看着激动失态的刘焉,感受着臂上传来的力度,又看了一眼案几上光芒渐敛、但余威犹存的雌雄日月剑匣,心中一片澄澈。他深深一揖:“叔父厚爱,玄德敢不效死!”

卢植在一旁,看着这峰回路转的一幕,看着刘焉眼中那毫无作伪的激动与托付,又看看静立如松、已隐隐有龙虎之姿的弟子,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意。他最后深深看了刘备一眼,那目光中包含着未尽之言与如山重托。

“府君,玄德,军情如火,植这便启程了。”卢植拱手告辞,身影消失在府门之外,奔赴那洛阳的未知漩涡。

太守府正堂,日月剑辉虽敛,龙睛复归沉寂。但一股新的、由宗室血脉、神兵异象与乱世烽火共同浇筑的力量,已在涿郡的权力核心悄然生根。刘备手持日月之锋,背靠太守之信,麾聚龙虎之将,这柄由涿水淬炼出的利剑,终于拥有了斩向更广阔天地的资格与舞台!

雌雄剑起日月轮,

太守堂前龙点睛。

宗室麒麟承气运,

涿郡风云自此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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