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表面的血字像活过来一样扭曲，“包括陈雪” 四个字渐渐渗进晶体内，与那些银色光带缠绕在一起。林峰的指尖悬在水晶上方三厘米处，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吸力 —— 这就是镜像之心的力量，既能吞噬魂魄，也能…… 或许能救人？
“阿峰，别犹豫！” 赵磊拽着他的胳膊往后拖，铁链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那老家伙的话能信吗？说不定陈雪早就……”
话音未落，水晶里的光带突然炸开，陈雪的脸在光芒中变得清晰。她的嘴唇剧烈开合，这次林峰看懂了 —— 她在说 “别管我”。而她的胸口，赫然出现一道正在渗血的伤口，伤口形状与刚才林伯刺向林峰的匕首完全一致。
“它在同步伤害！” 林峰的心脏骤然缩紧。他想起林伯说过的双重镜像诅咒，镜中影像与真身会共享伤痛，“如果她死了，现实中……”
他不敢想下去。警方的卷宗里写着陈雪 “坠楼身亡”，可镜像之心却囚禁着她的魂魄，这本身就不合常理。或许所谓的死亡，只是镜阵制造的假象？
“轰隆 ——”
身后的漆黑缝隙突然扩大，无数只戴着银镯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抓挠着地面的八卦阵图。那些银镯碰撞的脆响越来越密集，渐渐汇成一首诡异的童谣，林峰小时候听祖父哼过这旋律，当时只觉得悦耳，此刻却像冰锥扎进太阳穴。
“它们要抢镜像之心！” 赵磊突然指向缝隙深处，那里隐约能看到个巨大的轮廓，披着破烂的白袍，身形与林伯有七分相似，“是那老家伙的本体？”
林峰没工夫深究。他注意到那些手臂上的银镯，有一只缺了个角 —— 和祖父遗失的那只一模一样。祖父的魂魄，难道也被困在里面？
“你顶住它们！” 林峰突然将玉佩塞进赵磊手里，“用这个贴住缝隙，能暂时镇住它们！”
玉佩拼合处还残留着他的血温，接触到赵磊掌心的瞬间，突然迸发出淡金色的光芒。赵磊虽然满脸恐惧，但还是咬着牙将玉佩按向缝隙，那些伸出来的手在金光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像被烫到的蛇一样缩回深处。
做完这些，林峰转身冲向水晶。他必须找到那面连接着陈雪的镜子，不管林伯的话是真是假，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镜像里死去。
手指触碰到水晶的刹那，整个石室突然翻转。
天旋地转间，林峰发现自己站在图书馆的镜像展览区。四周的镜子都蒙着层白雾，雾中隐约能看到人影在晃动。更诡异的是，他的左手腕上多了只银镯 —— 正是祖父遗失的那只，缺角处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
“找到你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峰猛地回头，看见 “自己” 正站在哈哈镜前，镜面将那张脸扭曲成恶鬼的模样，手里握着把沾血的匕首，匕首尖端滴落的血珠在地面汇成镜子符号。
“你是谁？” 林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把从林伯尸体上捡来的青铜钥匙，此刻却空空如也。
“我是你啊。” 镜中人笑着走近，每一步都与林峰的动作完美同步，“是被镜像之心选中的…… 新宿主。”
他抬起匕首，在自己左臂划开一道口子。林峰的左臂瞬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鲜血顺着相同的位置往下流，滴在地板上，与镜中人的血渍融为一体。
双重镜像诅咒。
林峰终于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他们不只是共享伤痛，连血液都在通过镜面产生共鸣。他看向展览区中央的落地镜，那是这里最大的一面镜子，镜面雾气最浓，隐约能看到陈雪的身影在里面挣扎。
“想救她？” 镜中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大腿。
剧痛瞬间席卷林峰的下肢，他踉跄着跪倒在地，视线因疼痛而模糊。镜中人一步步走向落地镜，匕首在指尖转了个圈：“很简单，用你的命换。毕竟…… 你才是本体啊。”
落地镜里的陈雪突然剧烈摇头，她的手穿过镜面，抓住林峰的手腕。冰冷的触感传来，带着股熟悉的檀香味 —— 是她常用的那款护手霜。
“别信他！” 她的声音终于穿透镜面传来，带着电流般的杂音，“镜子在撒谎！它想让你主动献祭！”
镜中人的脸突然变得狰狞：“闭嘴！” 他反手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再废话我现在就杀了他！”
林峰感觉胸口像被重锤砸中，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陈雪的手在镜面上剧烈颤抖，她的心脏位置同样渗出鲜血，染红了镜中的白衬衫 —— 那是她坠楼那天穿的衣服。
“找到连接点了！” 赵磊的声音突然从展览区入口传来。他拖着铁链狂奔进来，铁链末端缠着块亮晶晶的晶体 —— 是林伯那只结晶化手臂的碎片，“这玩意儿能照出藏镜的位置！”
晶体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扫过展览区的墙面时，有块看似普通的瓷砖突然泛起银光。那是块伪装成瓷砖的镜面，边缘与墙体严丝合缝，若不是晶体的光芒，根本不可能发现。
“就是它！” 林峰强忍着剧痛爬起来。他记得祖父日记里画过类似的装置，家族的每个分支都有面 “本命镜”，藏在与血脉相连的地方，“砸了它！”
镜中人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突然转身扑向落地镜，似乎想阻止陈雪。林峰抓住这个机会，忍着胸口的剧痛冲向那块瓷砖镜，赵磊也挥舞着铁链跟上来。
就在铁链即将砸中瓷砖的瞬间，镜面突然炸开。无数碎片在空中重组，形成面两米高的古镜，镜框上刻满了林氏家族的符号，正中央嵌着块暗红色的玉石 —— 与林伯银镯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镜中映出的不是展览区，而是间陌生的密室。陈雪被绑在十字架上，身上的伤口正随着镜中人的动作不断加深。而在她脚下，躺着具穿着中山装的尸体，胸口插着把剪刀，正是之前袭击赵磊的那个身影。
“那是…… 陈雪的爷爷？” 赵磊突然失声。他认出尸体手腕上的银镯，和陈雪小时候戴过的那只儿童款一模一样。
镜中人的声音从古镜里传来，带着得意的狂笑：“终于认出来了？陈家世代都是我们的守护者，也是…… 祭品！”
他猛地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咽喉。
林峰下意识地捂住脖子，却没感觉到疼痛。他茫然抬头，看见古镜里的陈雪突然笑了，她的手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正握着块碎镜片刺向自己的心脏 —— 与镜中人的动作完全相反。
“这是…… 镜像反转！” 林峰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插图，当祭品主动献祭时，诅咒会反噬施术者。
古镜剧烈震颤起来，镜框上的符号开始脱落，化作黑色的灰烬。镜中人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体在镜中扭曲成麻花状，那些银色光带从水晶里逆流而出，顺着镜面缠上他的身体。
“不 ——！” 镜中人伸出手想抓住林峰，却只抓到片虚空。他的脸在光带中不断变化，最后变成了林峰祖父的模样，“阿峰，记住…… 血契要……”
话没说完，他就被光带彻底吞噬。古镜发出声不堪重负的脆响，裂开道蛛网状的缝隙。
陈雪的身影在镜中渐渐变得透明，她对着林峰的方向做出个口型，这次是 “谢谢”。
“等等！” 林峰扑到古镜前，想抓住最后一丝机会，“怎么才能救你出来？”
古镜的缝隙突然扩大，碎片簌簌落下。林峰的手穿过镜面的刹那，感觉指尖触到了温热的皮肤 —— 是陈雪的手。可就在两指即将相触时，古镜 “哗啦” 一声彻底碎裂，无数碎片像流星般射向四周。
林峰的手腕被碎片划伤，鲜血滴落在地，与之前的血渍汇成个完整的符号。
“阿峰！小心！”
赵磊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林峰猛地回头，看见那些从漆黑缝隙里伸出来的手已经抓住了赵磊的脚踝，正把他往缝隙里拖。而赵磊的胸口，赫然出现个与古镜裂缝形状相同的伤口，鲜血正汩汩往外冒。
“它们能穿透镜像伤人！” 赵磊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他挥舞着铁链不断砸向那些手臂，却被链条反弹回来的力量震得虎口开裂，“这破玉佩快撑不住了！”
林峰这才发现，那半块玉佩的金光已经暗淡了大半，边缘处甚至开始出现裂纹。而缝隙深处的巨大轮廓越来越清晰，他能看到对方手里握着根权杖，杖头镶嵌的宝石，正是镜像之心的缩小版。
“那是…… 先祖？” 林峰的心脏沉到了谷底。林伯说的是真的，先祖真的要降世了。
他冲过去想拽回赵磊，却被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低头一看，地面上的血渍符号突然亮起红光，将他困在中央。那些红光顺着他的伤口钻进体内，带来股灼热的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血契…… 原来如此。”
个苍老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不是从缝隙里传来，而是…… 从他体内。
林峰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对着赵磊的方向。银镯上的缺角处渗出暗红色的血，在掌心汇成个镜子符号。
“阿峰，你干什么？” 赵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林峰的脸，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你的眼睛……”
林峰想解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视线渐渐被红色占据，能清晰地 “看到” 赵磊体内流动的银色光带 —— 那是被镜像之心污染的标志。而在光带的尽头，连接着缝隙深处的权杖。
原来双重镜像的真正含义，是让宿主成为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他的手猛地握紧，掌心的符号爆发出刺眼的光芒。赵磊发出声凄厉的惨叫，那些缠绕在他脚踝上的手臂瞬间化作飞灰，可他胸口的伤口却扩大了一倍，露出森白的肋骨。
“对不起……” 林峰用尽全力挤出三个字。他能感觉到赵磊的生命力正顺着光带流入自己体内，再通过血契送往缝隙深处的先祖，“我控制不住……”
赵磊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他看着林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个解脱般的笑容。铁链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缝隙深处的权杖突然亮起。无数道银色光带从里面射出，顺着血契的连接涌入林峰体内。他感觉意识正在被剥离，身体像个不断充气的气球，随时可能爆炸。
恍惚中，他看到了真相 ——
百年前，先祖创立镜阵不是为了拯救家族，而是为了夺取其他家族的气运。陈雪的祖辈作为守护者，世代与林家通婚，用血脉压制镜阵的反噬。祖父发现真相后想毁掉镜阵，却被家族长老诅咒，困在镜像与现实的夹缝中。
而陈雪的 “坠楼”，是她主动切断血脉连接的方式。
“接受这份力量吧……” 先祖的声音在体内响起，带着蛊惑的甜腻，“成为新的镜主，你可以复活她，复活所有人……”
林峰的手再次抬起，这次是对着那块悬浮的水晶。镜像之心在光带的滋养下，已经变得像心脏一样跳动，表面浮现出张融合了无数人脸的面孔 —— 正是之前在灵位上看到的那张。
他能感觉到赵磊最后的生命力在体内流转，带着股铁锈般的暖意。
“不……” 林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找回一丝清明。他举起祖父的半块玉佩，对准自己的心脏，“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玉佩接触到胸口的瞬间，突然爆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耀眼的光芒。那些涌入体内的银色光带像被点燃的汽油，瞬间燃烧起来。林峰能感觉到血脉在沸腾，银镯上的缺角开始发烫，仿佛要与什么东西重新拼合。
缝隙深处的先祖发出愤怒的咆哮，权杖上的宝石射出道黑光，正中林峰的胸口。
剧痛传来的同时，林峰听到了清脆的 “咔哒” 声。
他低头，看见祖父的半块玉佩与从赵磊口袋里掉出来的另半块碎片完美拼合，组成个完整的圆形。而玉佩中央，映出了第三块碎片的位置 —— 在那道漆黑的缝隙深处，先祖的权杖顶端。
原来，血契不是献祭，而是…… 钥匙。
黑光穿透身体的刹那，林峰笑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拼合的玉佩掷向缝隙深处。
“阿峰 ——！”
赵磊的惊呼声在耳边远去。
林峰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在水里沉浮。他看到无数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过，祖父、陈雪、赵磊…… 还有那个镜中的自己。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缝隙深处那张因惊愕而扭曲的脸。
以及，玉佩即将撞上权杖的瞬间。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林峰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脸。
“醒醒…… 快醒醒……”
是赵磊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峰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石室的地面上，阳光透过裂缝照进来，在灰尘中形成一道道光柱。镜像之心已经消失了，那道漆黑的缝隙也闭合了，只留下地面上一个烧焦的印记，形状像只睁开的眼睛。
“我们…… 活下来了？” 林峰的嗓子干得像砂纸。
赵磊点点头，眼眶通红：“你刚才吓死我了…… 不过那老家伙好像被玉佩炸成灰了。” 他指着墙角，那里散落着些亮晶晶的粉末，像是某种晶体燃烧后的残留物。
林峰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胸口的伤口已经结痂，左手腕上的银镯也不见了。他摸向口袋，那本祖父的日记还在，只是最后几页被鲜血浸透，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陈雪她……”
“不知道。” 赵磊的声音低了下去，“水晶碎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的影子。或许…… 真的解脱了吧。”
林峰沉默着点点头，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他看向地面上那个眼睛形状的印记，总觉得那东西在盯着自己。
就在这时，日记里掉出张折叠的纸。
是图书馆的平面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个从未见过的区域 —— 位于地下三层的 “镜像控制室”。
而在平面图的角落，有人用铅笔写了行小字：
“小心镜子里的自己，他借你的手杀了赵磊。”
林峰猛地抬头看向赵磊。
赵磊正对着他笑，笑容和刚才镜中人的表情一模一样。他的胸口没有伤口，手里把玩着的，是那根本该消失的铁链。
阳光突然变得阴冷。
林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甲缝里，不知何时沾上了暗红色的血渍。
而地面上那个眼睛形状的印记，瞳孔里映出的，是他自己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