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虚妄尽去……”她喃喃重复着青鸟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心里,“她说一切‘虚妄’都销毁了……那、那我体内的尸蟞丹呢?压制它的东西……是不是也没了?” 她猛地抓住自己的手臂,指尖用力到发白,仿佛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骨香更加浓郁,那种逐渐僵硬、失去知觉、最终变成无知无觉的禁婆的恐怖未来,从未如此清晰而迫近。西王母的长生实验是假的,是污秽,那她这个实验的半成品呢?是不是也该被一并“净化”掉?
无邪看着三叔(解连环)难看的脸色,看着陈文锦阿姨惊惶绝望的神情,再看看胖子茫然又兴奋(胖子:老子见到活神仙了!)的傻样,以及潘子、拖把等人敬畏交加、手足无措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一切荒诞至极。他们下来是为了什么?找三叔的秘密?探究西王母的真相?救文锦阿姨?现在,“真相”以一种完全超出想象的方式砸在脸上——你们搞的都是山寨货,正主派人来打假清场了。那他们这些人,风风火火、死伤无数地闯进来,到底是在干嘛?演一场给神仙看的滑稽戏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在场唯一似乎“知情”,或者说,与这神迹隐约有某种联系的青明一行人。
青明依旧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静了,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幕。石安然守在她身边,姿态是全然的戒备和保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所有可能因震惊而失态、产生威胁的人。解雨臣紧紧握着青六六的手,后者眨着大眼睛,好奇多于恐惧,小声问:“语臣,那个青鸟使者好漂亮,她真的是神仙吗?东王公是不是很厉害?”
解雨臣低头,温柔却坚定地回答:“嗯,很厉害。所以,有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就该被清理掉。” 这话意有所指,目光淡淡掠过陈文锦和吴三省等人。
黑瞎子不知何时又摸到了张麒麟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揶揄:“哑巴,行啊你,带个路直接把剧本升维了。从盗墓伦理剧跳频到神话频道了。不过……”他墨镜后的眼睛眯了眯,“那位青鸟娘娘,好像对咱青明妹子……有点特别?”
张麒麟没理会他的调侃。青鸟的出现,以及那声无意识的“青鸟”呼唤,像一把钥匙,又撬动了他记忆深处更多的碎片。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感觉——一种遥远的、仿佛与类似存在打过交道的疏离与熟悉感。同时,他体内源自麒麟血脉的某种感应,对那股残留的至阳气息,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或者说,被安抚?东王公,至阳……麒麟,祥瑞,似乎并非全无关联。
而青明……青鸟对她那微微的颔首……张麒麟的心沉了沉,某种猜测更加清晰。她的来历,她知晓的一切,恐怕远比他想象的更不简单。这份认知没有让他退缩,反而让那种“必须护着她”的执念,染上了一层更深沉、更复杂的色彩。仿佛在无尽的迷雾中,终于看到了一缕与她相关的、坚实的光源,哪怕那光源来自九天之上,他也要循光而去。
“嘿,我说,”胖子终于从震撼中找回一点声音,打破了死寂,他指着水池中央那口已经移开一道缝隙的棺材,“各位,咱是不是先顾顾眼前?神仙的事情咱们掺和不了,但这棺材里头……怕是真有‘硬货’要出来了!甭管是西王母留下的‘纪念品’,还是被神仙‘净化’完剩下的‘渣滓’,咱总不能干看着吧?”
胖子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凝滞的潭水,惊醒了各怀鬼胎的众人。
是啊,神迹遥不可及,仙凡有别。但眼前的棺材,里面的东西,或许才是与他们切身相关、能改变现状(无论是好是坏)的关键。
吴三省(解连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老狐狸的本能重新占据上风。计划全乱了,但机会或许以另一种形式出现了。他看向张启山,用眼神交流:佛爷,接下来?
张启山浑浊的眼睛里,光芒剧烈闪烁。不甘、恨意、恐惧、算计……最终,对棺材内可能存在的、哪怕一丝丝能改变自身绝境之物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缓缓挺直了些佝偻的背,对张日山使了个眼色。
陈文锦也猛地抬起头,看向棺材的目光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如果里面还有能压制尸蟞丹、或者哪怕只是延缓异化的东西……她必须得到!
张麒麟的注意力也完全回到了棺材上。他的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可能与他的记忆有关,可能与张家有关,也可能……与青明有关。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将自己置于一个既能迅速应对棺材异变,又能随时回护青明(虽然中间隔着石安然)的位置。
青明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神仙拂袖去,留下的并非净土,而是更赤裸的人心鬼蜮。对长生的执念,对死亡的恐惧,对权力的贪婪,对不公的怨恨……这些,并不会因为青鸟的现身而消失,反而可能在绝境中变得更加尖锐和危险。
她看了一眼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棺材缝隙,又看了看身边紧张又兴奋的女儿,以及虽然面带微笑却眼神冰冷的解雨臣,还有全身戒备的石安然和跃跃欲试的黑瞎子。
“准备一下。”她轻声对石安然说,目光却落在张麒麟绷紧的侧脸上,“真正的‘硬仗’,恐怕现在才开始。”无人发现她手下的小动作,哪怕是她身边的几人。
棺材盖,在众人各异的目光聚焦下,又发出了“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缝隙,更大了。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奇异香气混合着刺鼻的腐味,如同有形的烟雾,从中袅袅飘出。
池水,无风自动,漾开一圈圈不祥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