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影若不是护主心切,亦不至于此。”他措辞谨慎,既点明了起因,又未将“欲行不轨”这等难以实证的罪名坐实,留下了转圜余地。
“行为失当?”柳国公嗤笑,蛮横道,“我不过与云家小姐说几句话,何来失当?就算本国公真有什么不是,也轮不到一个卑贱护卫来执法!他今日敢对我动剑,明日就敢对王爷、对皇上动剑!此风断不可长!靖王,你今日若不杀他,便是纵容属下行凶,视国法如无物!我定要上奏太后和皇上,参你一个治下不严、藐视皇亲之罪!”
他搬出了太后和皇帝,意图以势压人。
现场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孟玄羽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柳国公满脸狞笑,志在必得。梁王眉头紧锁,思考着破局之法。卫若眉搂着云裳的手臂收紧,心中充满了担忧,两人担心极了风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对方处置了赵琪。
但她也不愿丈夫为此与柳氏外戚彻底撕破脸,那对刚刚稳定下来的靖王府,又刚刚新婚不久的孟玄羽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云裳心焦地望向孟玄羽,又看看如同孤狼般沉默的风影,眼中充满了愧疚与无助。
风影依旧垂着头,仿佛周遭的一切争论都与他无关。
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不甘心,未能亲手将那禽兽不如的东西斩杀,他刚才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不如直接一剑抹了这狗国公的脖子,但他更清楚,这样的事一旦发生,哪怕自己死不足惜,那是将刚刚新婚燕尔的靖王夫妇直接拉入深渊。
所以,他不能这么做。
孟玄羽沉默着。他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全场,将每个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他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柳国公身上那熏人的香料味,以及……从云裳方向传来的、极轻微的、属于少女惊惧后的泪水的咸涩气息。
他能感觉到柳国公那咄咄逼人的视线,身后亲兵们屏息凝神的紧张。
杀风影?绝无可能。且不说风影救云裳是忠勇之举,单论他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立下汗马功劳,若因一个柳金瀚便轻易舍弃,他孟玄羽日后如何统领麾下将士?军心必散。
但不杀,柳国公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背后是柳太后和当今皇帝,是盘踞朝堂的庞大外戚势力。
如今靖王府终于苦尽甘来,若此时便与核心皇权正面冲突,无疑是以卵击石。他不能,也不敢拿整个靖王府的命运去赌一口气。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锋,如同两股巨大的旋涡在撕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息都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他看向柳国公,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沉稳而冰冷,一字一句道:“柳国公,你可知这云姑娘除了是本王妻姐,还有一重身份?”
“什么身份?”柳国公不解道。
“云姑娘除了是本王妻姐,还是赵统领未过门的妻子,古语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是最大的恨事,你轻薄他的未婚妻,任谁也不可能置之不理。风影持械胁持国舅,确属大罪。但念在他护妻心切,请国舅这次放过他,小惩大诫便可。”
此话一出,在场都惊住了,风影前几日向云裳提亲,云裳并未同意,所以理论上云裳还算不得他的未婚妻,但在场众人很快明白,此时要救风影,只能将两人名份定下了。
柳国公惊讶道:“还有这等事?”
孟玄羽走近一步说道:“赵统领向云姑娘提亲的聘礼都还放在云氏木艺的院落中,你随便派人去打听便可知晓本王可有骗你。”
虽说柳国公这人在盛州霸占属下妻女之事也不是没有做过,但眼前这毕竟是在禹州城,不是自己的地盘,若两人真有婚约关系,不得不慎思而行。
孟玄羽见他神色犹豫,赶紧趁热打铁:“既然事出有因,风影护妻心切,其情可悯。何况,国公爷……‘行为失当’在先,若深究起来,于国公爷清誉亦是有损。所以,赵统领冒犯之处,可用别的方式补偿。”他刻意加重了“行为失当”四字的语气,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云裳的方向,带着不言自明的警告。
他知这柳国公向来贪财贪色,提出‘用别的方式补偿’言下之意也是想用些银两打发这人。只要银两能解决的问题,在孟玄羽看来,那就不叫问题,无非是数量多少而已,钱是可以再赚来的,加上孟玄羽对管理一道有很高的天份,他很容易就想出怎么增加禹州地界收的办法来,与此同时,他也懂得休养生息的道理。
总之,细微处孟玄羽目光如炬,长远处,孟玄羽目光如电,他能知微,知远。
柳国公笑容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自然听出了孟玄羽话中的威胁之意。若真要闹到御前,风影固然难逃一死,但他意图欺辱云家小姐之事恐怕也难完全遮掩。虽然他不认为皇帝会为此重罚自己,但终究是桩麻烦,有损颜面。倒不如好好的讹他点什么,来得实际,何况靖王府正在建造中,自己所投股的齐氏木艺分到了比较大的份额,自己作为外戚,能在宗室子弟这里混不少的银两,又不要自己太多的出头露面,这钱还是可以赚的,想来想起,打算给孟玄羽一个台阶下。
柳国公瞪着孟玄羽道:“那靖王的意思如何处置?”
孟玄羽继续道:“既然他冒犯了国舅,本王认为杖责一通,再现令他赔些银两给国舅,你看可好?”
柳国公听到银两,不由两眼放光,“本国公此生,从未受过此辱,谁稀罕他的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