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灯张嘴喘气,强忍住不适感出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嗯?”何珍安眉头轻颤,稍稍抬高了些手中的两根钢针,“你说这个?刚刚不是说了嘛,在做针织手艺,因为你,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快就换衣服的时候。”
因为她?这和换衣服有什么关系?竹灯紧蹙起眉头,细密绵长的疼痛让她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进行思考。
竹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她抛出的诱饵似乎并不足够吸引对方上钩,甚至于对方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
明明在知道一些秘密后就立刻停手了。
偏偏月浅也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就要成为我的新衣服了,你还是第一个咳咳,如此年轻貌美的线球,前些个都是些又老又丑的,当然也有一个年轻的,但是完全不好看呀,虽然说线团不需要太好看,但要是能挑选,我一定选你。”
啊啊啊,原来是这样啊,竹灯瞳孔涣散,恍惚间错乱的思绪被月浅的话串联到了一起,那这样看来,也说得通了,刘叔日记中出现的泼皮老妇,水房中的其他说不清的尸体的身份也俘出了水面。
竹灯没有搭理因何珍安出现而变得话密的月浅,只是一昧地发起进攻:“何总不想和爱人说说话吗?那位女士很思念您呢。”
何珍安手中动作不停,这一次连眼神都不分给竹灯:“你无聊的小把戏可以收一收了。”
竹灯无奈,侧头苟延残喘着吸了些空气,勉强再次集中了些精神,不愧是大boSS,真的不是一般的难搞。
她服输了,竹灯再次开口:“何总,一定是要活着才能织成您想要的衣服吗?我真的好痛。”
“痛?”何珍安笑得愈发温柔,“痛才对啊,痛说明这衣服做的有价值,有意义。死了没有痛觉,织出来的效果才不好呢。”
“反正都是要死了,您要不大发善心,也让我做个明白鬼?这什么都不知道就死了实在是太委屈了。”竹灯再次尝试,她睁着眼,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两根钢针之间,有一个缥缈模糊的东西出现了。
那是一个朦胧的,和竹灯有九分相像的刚刚织好的头颅。
原来衣服是躯壳的意思。竹灯了然。
何珍安仍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似乎觉得竹灯的话非常可笑,嘴角姴到了一个夸张的角度:“竹灯,如果说这是一本小说,那我十分清楚我的角色,明白我的定位。所以我更懂得‘反派死于话多’,不是吗?”
有什么比油盐不进的反派更加可怕的,那就是理智且智商在线的。
行吧,竹灯明白,现在除了回档,以眼下的状态,毫无还手之力。
但哪怕方法无用,竹灯仍旧选择‘挣扎’。
“您知道可以看见鬼的眼睛吗?”竹灯看向天花板,“我能看到鬼,能看到一个叫莫娜的人,她讲了好多故事给我听。”
“是吗?”似乎是光线不大好,暖黄色的灯光虽然让房间整体的氛围变得温馨,但实在不适合用眼做精细的活。
何珍安拿出了金丝框眼镜戴上,开口回应竹灯的话题:“那莫娜一定没有告诉你,她自己是个喜欢说谎的骗子吧。”
有戏。
何珍安的反应说明了她多少对这个话题有一点点兴趣,这对竹灯来说就是突破口。
“您说的真……哎,”竹灯及时收回了想要奉承对方的话,“正如您所说的那样,回宿舍的路上我遇到了认识她的人,满口都是冤枉。”
何珍安不说话,手中动作不停。
竹灯用气音出声,轻叹一口气:“何总,我不打探您的隐私,只是什么都不说就慢慢等待死亡的过程,孤独恐惧又漫长 。”
“您发发善心,和我聊聊天吧。”
竹灯说完眼球转了转,再次停留在钢针之间,柔软的像一块布料的衣服已经勾勒到锁骨,可以说速度惊人。
还有一件事,她的视力已经愈发昏暗模糊了,想来再过一会儿,就彻底看不到了。
“你并不普通,对于死亡的态度甚至称得上平淡。嘴上说着恐惧害怕,实际上并非如此,要讲讲你的事情吗?”温柔的嗓音响起,像哄人入梦的摇篮曲,让闻者下意识放松。
竹灯张了张口,而后打了个哈欠:“我……总是做噩梦,一次又一次地不断痛苦死去,被虫子吞噬,被袭击,被虐杀……”
真真假假的话混合在一起,这是竹灯从莫娜身上学到的,她也十分清楚,虚假的量掺杂太多,也没什么可信度。
“只是做梦的话……”
竹灯立刻接过话头继续往下说:“只是做梦的话当然不会只是如此,我刚刚和您说了吧,我能看到鬼,恶鬼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竹灯失了说话的力气,讨口水的喝的想法实在不现实。
她费力地吞了几口唾液,缓解嗓子的干涩,恢复一些后才继续说道:“恶鬼能窥梦,她们看见了我的梦,所以等我清醒后……就想尽办法把我梦里经历的一切变成现实,让我痛苦。”
竹灯模糊的视线最后看到的是何珍安思索的神情,无法判断对方信了没有,反正再编下去她就要自己相信自己了。
……
竹灯正感受着自己一点点从头到脚失去感觉的状态,但荒谬的是,失去一切感知的大脑无法让竹灯感受到此刻哪些身体部位仍旧可控。
她都对自己仍旧能思考这件事感到不解。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何珍安微微颔首,“我们酒庄的名字也是找了有名的算命先生算出来的名字,与我家乡有关的蓬勃之意。”
这个竹灯知道,除此之外还有生意兴隆的意思。
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当然是要赚钱的。
似乎是因为竹灯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又似乎是因为竹灯同以往地‘线球’相比完全不同,她终于是主动开了尊贵的口:“我做了很多善事,那些老妇也不过是死得其所,直到她们所言所行的人,只会夸我杀得好。”
竹灯蠕动了下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唇瓣,终于是张张合合着发出微弱的声音:“您每次动手时内心都会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