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尊青花缠枝莲纹梅瓶。
高约三十公分,小口,短颈,丰肩,瘦胫,圈足。器型端庄秀美。釉面肥润,白中闪青。青花发色浓艳,带着明显的苏麻离青料特有的铁锈斑痕!缠枝莲纹饰绘工流畅精细,莲瓣饱满,枝叶缠绕,布局疏密有致。瓶底无款,但看那胎骨,细腻坚致,修足规整,露胎处火石红自然。
小孙在典当行干了五年,眼力是赵欣欣亲手带出来的。他心脏砰砰狂跳,强作镇定地拿起放大镜,凑近细看。
青花深入胎骨,晕散自然——没错,是元代到明早期特征。
铁锈斑分布疏密有致,并非现代仿品那种刻意点染。
釉面宝光内蕴,开片细密如蝉翼,那是几百年岁月才能养出的温润。
最关键是那股子气韵——沉稳、大气、透着古拙的华贵。仿品做得再像,这股神韵也仿不来!
“大爷,您……您这东西哪来的?”小孙声音有点发颤。
老头眼神躲闪:“祖、祖传的。俺家以前是地主,破四旧的时候藏地窖里了……现在孙子娶媳妇急用钱,没办法……”
典型的“祖传故事”。但东西不对!这东西要是真的,至少是明永乐官窑!而且保存这么完好,简直是奇迹!
小孙不敢做主:“您稍等,我请我们掌柜的出来看看。”
他赶紧跑到后面,赵欣欣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是一份加密邮件,发件人是雷黑子提供的“可靠人士”,内容是吴启明儿子已经安全抵达加拿大的确认信息,以及催促她尽快提供更多“实质性证据”的要求。
“赵总!前面来了件大货!您得亲自掌眼!”小孙压低声音,难掩激动。
赵欣欣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几天她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父亲最后那通电话和王贵田惊恐的眼神。但生意还得做,尤其是现在,每一分现金都至关重要。
她跟着小孙来到前厅。看到那尊梅瓶的瞬间,饶是她见过无数珍品,呼吸也停滞了一秒。
“上手。”她只说两个字。
戴上白手套,捧起梅瓶。重量适中,手感温润。仔细看口沿、圈足——没有作旧的打磨痕迹。用强光手电侧照釉面,气泡大小不一,分布自然,有岁月形成的死亡气泡。再看青花线条,笔触有
真东西!
而且是大开门的永乐官窑青花!
这种级别的器物,存世量极少,大多在博物馆和顶级藏家手里,民间几乎不可能出现!
赵欣欣心跳加速,但脸上不动声色。她放下梅瓶,看向那老头:“东西不错。想当多少?”
老头搓着粗糙的手,小心翼翼伸出三根手指:“三……三十万?行不?”
三十万?
赵欣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东西要是上拍,起拍价至少三千万!遇上对的买家,过亿都有可能!
要么这老头是真不懂,要么……这就是个做局的天坑。
“三十万太高。”赵欣欣故意摇头,“青花梅瓶不错,但你这件釉面有划痕,底足也有小磕。最多……八万。”
这是试探。如果老头爽快答应,那八成是局。如果讨价还价,反而可能是真不懂。
老头果然急了,脸涨得通红:“八万?那可不行!俺孙子彩礼就要二十万!您再给加点,二十万!二十万俺就当!”
神态、语气、那种庄稼人特有的焦急和笨拙的讨价还价,不像装的。
赵欣欣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大爷,您姓什么?家住哪里?”
“俺姓郭,郭家洼的,离这儿两百多里地呢。”老头赶紧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身份证。
赵欣欣扫了一眼,递给小孙:“去系统查一下。”
典当行有自己的风控系统,能快速核查客户基本信息和是否有不良记录。几分钟后,小孙回来,低声说:“查了,身份真实,底子干净。郭家洼那边确实有他这号人,老农民,没什么特别。”
赵欣欣沉吟片刻。风险依然存在——万一是别人借他身份来下套呢?但这东西的诱惑太大了!如果真是永乐官窑,不仅价值连城,更是典当行绝佳的“镇店之宝”,能极大提振声誉和客户信心!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和雷黑子合作,意味着彻底断了张大财那边的后路,她必须有自己的资本。
赌了!
“十五万。”赵欣欣一锤定音,“当期六个月,月息三分。到期不赎,东西归我。同意就签合同。”
老头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成!”
手续办得很快。十五万现金从保险柜取出,典当行的点钞机和柜台服务人员当着老头的面慢慢的各数一次后交给老头,那个老头各自又数了好几遍,千恩万谢地抱着钱走了,连棉被都没拿。
等人一走,赵欣欣立刻关上大门,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
“小孙,马上联系省博物馆瓷器部的张老、还有荣宝斋的胡师傅,请他们过来,就说我收了件东西,请他们掌掌眼。注意,低调,别声张。”赵欣欣语速很快,“另外,调取门口所有监控,把这个郭老头的正脸、车牌都截下来,让老周……不,我自己找人去查他的底细。”
她不想再用张大财的人脉了。
两小时后,典当行二楼密室。
省博退休的老专家张老拿着放大镜,围着那尊梅瓶转了足足半小时,手都在抖。荣宝斋的胡师傅更夸张,直接掏出随身带的便携式荧光光谱仪做了个无损检测。
“错不了!”张老声音发颤,“永乐官窑!苏麻离青料!你们看这缠枝莲的画法,笔锋犀利,布局舒朗,典型的永乐宫廷画风!这件器物的完整度和品相,在国内私人收藏里,我还没见过更好的!”
胡师傅盯着光谱仪数据,连连点头:“胎釉成分完全符合永乐时期景德镇官窑特征。赵总,你这是捡了天漏啊!这东西要是上拍……保守估计,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万?赵欣欣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