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锁着那几个远去的身影，瞳孔里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恶毒，仿佛在注视着猎物的轨迹。
火把的光在他眼里跳跃，却暖不透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意。
直到那串火光缩成远处的星点，彻底消失在山路拐角，树冠上的黑影才动了。
他像只夜行的豹，悄无声息地从横枝上跃起，落地时只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响，脚尖碾过腐叶的瞬间，已经朝着营地的方向掠去。
营地的篝火还剩点残烬，冒着丝丝青烟。王浩径直走向被丢弃的行李堆，那些被赵磊判定为“累赘”的背包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拉链大多敞开着。
他蹲下身，手指在行李间快速翻找，动作又急又狠，帆布被扯得“哗啦”作响。
翻完几个零散的背包，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两个格外厚实的登山包上。
那是林默他们白天从山洞里带出来的，属于他和李亮的背包。
王浩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手指抚过其中一个背包的带子，他猛地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
压缩饼干、备用电池、矿泉水……还有那件折叠的冲锋衣，衣角沾着早已发黑的血迹。
他抓起那件衣服，凑到鼻尖闻了闻，又将衣服狠狠摔在地上，开始疯狂地翻找另一个背包。
凡是他认为能代表他和李亮身份的东西都被他扒了出来，摊在地上像摊开的牌。
他的手指在上面快速划过，突然停住，没有身份证。
“啧——”一声压抑的咒骂从他齿间挤出来，尾音拖得又沉又长，像淬了冰的刀片在石头上刮过，每一个音节都裹着咬牙切齿的狠劲。
身份证一定在刚才那群人身上！这个念头像根毒刺扎进脑子里，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待胸腔里翻涌的戾气稍稍平复了些，他才蹲下身，凡是能勾连起身份信息的东西都被他一把薅起来，胡乱塞进怀里的帆布包。
李亮那件沾着黑血的冲锋衣被他拎起来抖了抖，三两下卷成紧实的一团，塞进背包外侧的网袋里，拉链“刺啦”一声拉到底，像是要把所有痕迹都锁死。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站起身，膝盖在暗处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吧”响。
他转过身，望向山路延伸的方向，那里早已没了火把的光亮，只剩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他最后瞥了眼营地的残烬，火堆早已只剩堆暗红的炭火，偶尔有火星子“噼啪”爆开，映亮他嘴角那抹阴冷的笑。
下一秒，他的身影便像滴墨融入清水，悄无声息地没入更深的黑暗里。营地里只剩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行李，散落在潮湿的泥土里。
夜色像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甸甸地压在山路上。赵磊举着快要燃尽的火把走在最前，火星子顺着夜风打着旋儿往下掉。
照亮脚下坑洼的碎石时，总能看见几丛横生的荆棘。
他时不时得挥火把劈开挡路的枝桠，木柴摩擦的“沙沙”声里，总混着身后周明压抑的喘息。
“小心脚下！”赵磊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刚说完，自己却被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个趔趄，火把“哐当”掉在地上，溅起一串火星。
他骂了句脏话，回头看时，周明正半跪在地，用膝盖顶着苏晓晓的腿弯才没让她摔下去，后颈的青筋在月光下绷得像根快要断的弦。
“没事吧？”林默和张昊从后面赶上来，伸手扶起周明。
周明咬着牙站起来，背带勒得他肩膀生疼，可他更怕怀里的人晃到。
苏晓晓的头歪在他颈窝，呼吸轻得像缕烟，发间的冷汗蹭在他皮肤上，凉得刺骨。
“走快点。”周明的声音发颤，不是累的，是慌。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后背往上爬。
张昊跟在后面，好几次被低垂的树枝抽在脸上，疼得他“嘶嘶”吸气，却不敢作声。
林默拍了拍张昊的胳膊：“紧些别掉队。”他的目光扫过周明紧绷的背影，又落回身后的黑暗里。
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始终没散，像条毒蛇缠在脚脖子上。
他们走一阵歇一阵，每次停下都不敢超过五分钟。周明总会蹲下来摸苏晓晓的脸，指尖触到的皮肤一次比一次凉。
他就忍不住用掌心去焐，直到赵磊催“走了”，才咬着牙重新背起她。
天蒙蒙亮时，山雾漫上来，带着股湿冷的寒气。
赵磊的火把彻底灭了，只剩下半截焦黑的木棍，他随手扔在路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山影喘粗气。
周明刚把苏晓晓放下来靠在树上，就听见张昊“扑通”一声躺倒在地，他闭着眼哼哼：“不行了……我腿快断了……”
没人怪他。周明的腿也在打颤，林默扶着树干直不起腰，连赵磊都靠在石头上，胸口起伏得像风箱。
可当周明的目光落在苏晓晓腿上时，他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那截被蛇咬过的小腿已经肿得像根发黑的木桩，原本泛青的皮肤彻底变成了紫黑色。
伤口处的皮肉外翻着，渗出粘稠的黑血，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一股腐烂的腥臭味混着山雾飘过来，周明胃里一阵翻腾，却死死咬住嘴唇没作声。
更让他心头发麻的是，那片黑紫已经漫到腰侧，像条毒蛇盘踞在她身上。
“晓晓……”周明蹲下来，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她睫毛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舌头还带着昨晚吸蛇毒时的麻木感，只能发出含混的气音。
“吃点东西，马上走。”赵磊从张昊的背包里摸出压缩饼干，硬塞给每个人。
饼干在嘴里像嚼沙子，可谁都没吭声，囫囵咽下去，又灌了两口冷水。
周明把自己那块掰了点，想往苏晓晓嘴里送，却发现她牙关咬得死紧，只能作罢。
“咱们得赶在天黑前出去，到了农宿就让大叔赶紧联系车，连夜往县城医院送。”
赵磊使劲抹了把脸，指腹蹭过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眼底的红血丝像结了层密不透风的蛛网，缠得他眼眶发酸。
他望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喉结滚了滚，声音里带着股强行压下去的疲惫，“必须让晓晓得到及时救治，一刻也不能耽搁。”
周明猛地站起来，把苏晓晓重新背好，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走。”
太阳爬到树梢时，山路渐渐开阔了些。晨光穿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谁都没心思看风景。
周明的脚步越来越沉，苏晓晓的重量像座山压在他背上，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她腿上的黑血蹭在自己后腰上，黏腻得让人发慌。
“歇……歇会儿吧……”张昊喘着气，扶着棵松树直摆手，“我实在走不动了……”
赵磊刚想点头，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他猛地抬头，就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树冠上掉下来，带着密密麻麻的黑点，“嗡”的一声炸开，是个篮球大的蜂巢！
“是金环毒蜂毒蜂！快跑！”赵磊的吼声刚落，成百上千只黑黄相间的毒蜂已经像片乌云压下来，翅膀振动的“嗡嗡”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它们个头比普通蜜蜂大一圈，尾部的黑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扰惹疯了。
“散开！往林子深处跑！”赵磊一把扯开自己的外套，像挥鞭子似的往蜂群里抽，“别扎堆！”
毒蜂的尾刺扎在背上，像被烧红的针狠狠戳了下，疼得他闷哼出声，却不敢停——
张昊吓得魂都飞了，抱着头往反方向的石头堆跑，跑两步就被绊倒一次，惨叫声混着“嗡嗡”声在山谷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