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就不懂了，”张昊喘着气，“专业装备的作用就是让你在累的时候，看起来依然很专业。”
林默跟在后面，忍不住笑了。他注意到赵磊走得很有章法，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周围的环境，还在一些岔路口做标记。“赵磊，你这是专业的啊？”
“以前在户外俱乐部待过几年，”赵磊回头笑了笑，“这点路不算什么。倒是林默你，看着文弱，体力还不错啊。”
“那是，”林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们做实验经常一站就是一整天，耐力都是练出来的。再说，我可是能在跑步机上一边跑一边看文献的男人。”
山路逐渐陡得像被天神一斧劈开，脚下的碎石混着枯黄草屑，踩上去活像踩在泼了油的玻璃上，稍一使劲就顺着坡势往下出溜。
众人正在行进间，张昊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哎哟”一声就顺着斜坡往下窜，碎石被他带得“哗啦啦”滚向谷底，像一群催命的小石子。
眼看就要一头扎进那黑黢黢的深渊，他背上那个塞满装备的大背包突然撞上块凸起的岩石，硬生生把他卡了个趔趄。
“稳住，别乱动！”赵磊大吼着扑在坡上，伸手去捞张昊的胳膊，周明立刻拽住赵磊的后腰，林默又死死攥住周明的手腕，三个人像串被绷紧的蚂蚱，胳膊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拉！”三人同时发力，张昊的裤腿在碎石上磨得“沙沙”响，终于“咚”地一声被拽回平路。
他还瘫在地上喘粗气，苏晓晓已经蹲过来，指着他的右手掌：“看你这手。”
只见掌心里扎了好几根细石渣，血珠正往外冒，看着吓人，其实都没扎太深。
苏晓晓倒了半瓶矿泉水冲掉泥污，捏着沾碘酒的棉球就按了上去。
“嘶——”张昊疼得龇牙咧嘴，想抽手又被她按住手腕：“别动！这石头缝里的细菌能把你手啃了，感染了有你哭的。”
她三两下用纱布缠紧伤口，打了个结实的结：“行了，别用这只手使力。”
林默默默拎起张昊的背包甩到自己肩上，赵磊拍了拍他的后背：“还能走不？不能走就说，我们抬也给你抬过去。”
张昊一骨碌爬起来，梗着脖子逞强：“谁说不能走？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我玩滑板摔断腿都没吭过一声。”
“那是因为疼得说不出话了吧？”周明在旁边补了句，逗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刚才那股子惊魂未定的紧张劲儿，总算淡了些。
从凌晨天蒙蒙亮时踩着露水进山，到此刻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五人在山中已经走了整整一天。
天边的余晖像被打翻的墨汁，正顺着山脊线一点点往下淌，把原本青绿的山林染成深褐，连空气都跟着沉了下来，带着股山夜将临的凉意。
赵磊看着手里的离线地图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个标注着“天落坑”的红点，眉头拧成了疙瘩。
“不对劲啊，”他猛地停下脚步，“按昨天大叔说的脚程，咱们这会儿该到了才对。”
张昊拄着登山杖，膝盖抖得像筛糠，喉咙干得发疼：“不会是你这‘户外达人’看反地图了吧？我这腿都快成假肢了，再走下去，明天就得在山里给我立碑了。”
“立碑也得先找到天坑，”周明掏出水壶，往嘴里倒了小半口，又递给苏晓晓，“省着点喝，水壶里没多少水了。”
苏晓晓接过水壶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不知何时起，山里的风已经带上了丝丝的寒意。
她抬头望了望天色，原本橘红的晚霞早已褪成灰蓝，树梢间漏下的最后几缕光也在迅速熄灭，周围的树木渐渐变成张牙舞爪的黑影，仿佛随时会扑过来。
“要不先找地方露营吧？”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天黑了山路更难走，我们必须要保证安全。”
林默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泥土：“这土很松，附近应该有水源。你们看那边的植被，长得比别处密，说不定有溪流。”
他站起身，指向左前方一片更幽暗的林子，“先去那边看看，找到水源再扎营。”
赵磊点点头，把背包卸下来往地上一扔：“行，张昊你守着东西，我们三个去找水源，二十分钟内回来。”
张昊刚想说“我也去”，一抬头看见周明和林默已经钻进了密林，只好悻悻地抱着膝盖坐下。
没过多久，林默的声音从林子里传出来：“找到水了！这边有个小水潭！”
张昊顿时来了精神，扛起自己的背包就往声音来源处跑，脚下的枯枝发出“咔嚓”的脆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
等他跌跌撞撞跑到地方，果然看见一片不大的水潭，潭水泛着冷冽的光，旁边还有块相对平坦的空地，正好够支帐篷。
“动作麻利点，争取天黑透前把帐篷支起来。”赵磊瞥了眼背着自己登山包直喘的张昊，率先朝着堆放装备的空地快步走去。
众人没再多说，紧随其后，脚步声踩在枯枝败叶上，在渐沉的暮色里敲出一串急促的响。
几人拿回装备往地上一撂，分工就自动明确了——赵磊摸出帐篷杆开始组装支架，周明蹲下身清理地面的碎石断枝，苏晓晓打开背包翻找防潮垫和睡袋，林默则往水潭方向走，打算先把净水片泡上。
张昊也总算缓过劲，手忙脚乱地往外掏折叠桌椅，嘴里还嘟囔着“专业装备可不能闲置，早知道这么费劲，我就该带个全自动速开帐篷，按一下就搞定……”
“闭嘴干活，”林默头也不抬地说，“再吵就把你扔水里喂鱼。”
说话间，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消失了。山里的黑夜来得猝不及防，仿佛有人猛地拉上了黑布，四周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笼罩，只有五支手电的光柱在徒劳地切割着夜色。
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远处哭泣，偶尔还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划破寂静，听得人头皮发麻。
“帐篷搭好了，”赵磊拍了拍手，直起身时后腰发出“咔哒”一声，“张昊，把防潮垫和睡袋拿出来。”
张昊刚把背包拉链拽开，突然“嗷”地一声蹦起来，手里的手电光在旁边树丛里疯狂乱扫，声音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啊！刚才有东西从那儿蹿过去了！”
周遭瞬间死寂。风停了，虫鸣也咽了，只有每个人胸腔里的心跳声“咚咚”炸响，震得耳膜发疼。
赵磊的手在背包侧袋里一摸，工兵铲被他攥得铁柄发颤，声音压得像贴在地面：“看清楚了？是啥玩意儿？”
“没看清！就一眨眼的功夫！”张昊的手电光在黑漆漆的灌木丛上扫来扫去。
刚才那团影子消失的地方，几片叶子还在簌簌发抖，像被什么东西撞过。此刻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像谁在暗处冷笑。
周明咽了口唾沫，刚想说“可能是看错了吧”，赵磊却突然转身，一巴掌拍在张昊背上：“你小子，是昨晚自热米饭吃多了，产生幻觉了吧？”
张昊梗着脖子还想辩解，周明已经笑着推了他一把：“行了，别装了，我看你是被‘天坑有怪物’的念头吓破胆，连风吹草动都当猛兽了。”
“谁吓破胆了！”张昊顿时急了，跺着脚嚷嚷，“我真看见了！比你八百米冲刺还快！”
林默也跟着笑起来，踢了踢张昊的登山靴：“是是是，快搭帐篷吧，再磨蹭下去，别说野物，山里的蚊子都要把你抬走了——毕竟你这细皮嫩肉的，比谁都招咬。”
张昊被挤兑得脸通红，却也松了口气似的嘟囔：“等着瞧，等会儿真出来个啥，看你们还笑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