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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星野花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微光,花瓣上的银纹像碎星坠落,风拂过时,花瓣轻摇的声响细碎而绵密,仿佛无数远古的幽魂在低声呢喃。远处山峦静默如黛,近处藤蔓盘绕着青石,墨绿色的藤条上缀着晶莹的露珠,整片花田被一层无形的结界包裹,空气里弥漫着星野花特有的冷香,混着泥土的湿润气息,压得人心里发沉。

沈星坐在花田边缘的青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内侧的淡红色胎记。那印记近日愈发灼热,像是有一团活火在皮肤下缓缓燃烧,顺着血管蔓延,每一次搏动都与远处镜湖的潮汐隐隐呼应。她闭着眼,呼吸轻缓,可眉心始终拧成一个川字,睫毛因内心的不安而微微颤动 —— 这不是普通的疲惫,是被尘封的记忆在皮下冲撞,是跨越无数次轮回的残响,挠得她灵魂发痒,却又抓不住完整的片段。

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苏醒,从时光的裂缝里钻出来,要将她拉回那些早已被遗忘的过往。

三天前的那个夜晚,她第一次梦见了那座桥。

雾气弥漫的湖面泛着死寂的灰,一座斑驳的石桥横跨其上,桥身爬满深绿色的青苔,指尖触碰仿佛能感受到湿滑的凉意。桥栏雕刻着奇异的纹路,是缠绕的星野藤蔓与盛放的花,每一刀都刻得极深,像是用尽了毕生力气。桥中央站着一个背影,穿旧式灰蓝色长衫,布料洗得发白,身形清瘦,肩头落着几片暗红的花瓣,风一吹,花瓣簌簌滑落,坠入湖中无声无息。

沈星站在桥这头,双脚像生了根,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子。湖面的雾气越来越浓,模糊了她的视线,只留下那个孤绝的背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你是谁?” 她开口,声音在雾里打了个转,变得沙哑。

那人没有回头,只低声哼起一段旋律 —— 是陆野常哼的那首童谣,却比记忆中更古老、更苍凉,每个音符都带着穿透时光的疲惫,像是从千年前的废墟里传来的回音。旋律戛然而止的瞬间,石桥突然剧烈震颤,裂缝从桥中央蔓延开来,碎石坠入湖中,溅起的水花却在半空凝固,化作冰晶。

“不!”

她在惊醒中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后背黏腻地贴在床板上,耳边仍回荡着石桥断裂的脆响与水花冻结的闷响。窗外,星野花田传来一阵极轻的波动,她披衣起身,看见整片花田的花瓣都在微微震颤,边缘泛起血丝般的红痕,像是在为某个逝去的灵魂哀悼。

第二天夜里,梦又来了。

这次她站在高家老宅的庭院里,身上穿着一袭大红嫁衣,绸缎质地冰凉,贴在皮肤上泛着寒意。裙摆绣满了星野花,针脚细密,却透着诡异的死气。四周张灯结彩,红灯笼挂满了廊檐,宾客盈门,可所有人的脸都是模糊的,像被浓雾笼罩,只有她的面容清晰得可怕,连眼角的泪痣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手中攥着一封烫金请柬,指尖传来纸张的粗糙质感,上面用楷书写着:“癸未年七月初七,高府婚宴”。

心脏骤然收紧,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顺着脊椎窜上头顶。她认得这个日期,是她十八岁生日的前三天,也是母亲日记里提到的 “禁忌之日”。

而新郎,不是陆野。

是一个戴着银面具的男人,身形高大,站在红毡尽头,面具上刻着与古镜相同的星纹,反射着冷光,让她从骨子里感到寒意。他没有动,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你不能嫁给他。”

一个沙哑却坚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是她自己的声音,却带着不属于此刻的决绝。“镜湖不会允许,星野花也不会。”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骤然炸裂,整个梦境像玻璃般碎裂,无数碎片里都映着那个银面具男人的眼睛,冰冷而空洞。

醒来时,她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床单被攥得皱成一团。窗外晨曦初露,花田方向的波动愈发强烈,星野花的红痕更浓了,像是要滴出血来。

此刻,沈星睁开眼,望向不远处的小屋。

陆野正坐在窗边整理昨夜采集的花液样本,阳光穿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安静的剪影。他穿着简单的亚麻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皮肤因常年劳作泛着健康的蜜色,指尖捏着试管的动作精准而专注。

可沈星知道,这份宁静只是表象。

自从上次轮回重启后,轨迹偏移率已升至 5.1%,命运的齿轮正在悄然错位。每一次轮回都不再完全重复,细节不断变化,甚至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情境 —— 她和陆野之间,开始共享某些片段式的梦境。那些本应属于各自的记忆,像墨滴入清水,渐渐交融,难分彼此。

就在昨天凌晨,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沈星。她打开门,看见陆野站在门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沾着冷汗,眼神里满是未散的恐惧。

“我梦见你穿红裙。” 他的声音发颤,带着刚从噩梦中挣脱的沙哑,“站在高家的院子里,你要成亲了,新郎不是我。”

沈星浑身一震,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你也…… 看到了?”

两人对视良久,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质疑,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了然 —— 他们的记忆,正在跨越轮回的壁垒,慢慢融合。那些被强行剥离的过往,正在以梦境为桥,重新回到他们身边。

午后,阳光透过星野花的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星避开小屋,走向花田深处的隐秘角落 —— 那里长着一株特别古老的星野花,茎干粗壮如老树枝,深紫色的叶片边缘泛着银边,花心闪烁着萤火虫般的微光,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这是星野花的 “母株”,据陆野说,它是所有星野花的能量源头,从百年前就扎根在这里,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她蹲下身,将手掌轻轻贴在母株根部的湿润泥土上。指尖刚触到泥土,一股强烈的电流便顺着掌心窜上脊椎,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

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快得让人抓不住:

一间昏暗的地窖,墙壁潮湿发霉,挂着一面布满裂纹的古镜,镜面蒙着厚厚的灰尘,却隐约能映出一个穿红衣的身影;

一双沾血的手正在拼接银饰碎片,碎片边缘锋利,划破了指尖,鲜血滴在碎片上,泛起淡红色的光;

一个小女孩蜷缩在角落哭泣,额角有一枚与沈星手腕胎记形状一致的红印,她怀里抱着半块破碎的石头,哭得浑身发抖;

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疲惫与决绝:“只要镜湖之心开启,我们就能打破轮回,再也不用互相寻找。”

画面戛然而止,像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沈星猛地抽回手,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些画面太真实了,指尖的刺痛、小女孩的哭声、男人的语气,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刚才。

“你又来感应母株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星回头,看见陆野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磨损严重,边角卷翘,像是被人反复翻阅过。

“这是我从孤儿院的老档案室找到的。” 他走过来,将笔记本递到沈星面前,“藏在最底层的铁盒里,上面锁着一把铜锁,钥匙就是你上次找到的那枚铜纽扣。里面是关于‘双生守望者’的记载。”

沈星接过笔记本,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带着岁月的沧桑感。她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然收缩 —— 上面用古体字写着几行娟秀的字迹,墨色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

“星野花开,镜湖映心。

胎记为契,琴音引魂。

二人同行,共历九劫;

梦境相通,方识前世。”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指尖划过纸面,能感受到笔墨的力道。这几行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的疑惑。

“这说的是…… 我们?” 她抬头看向陆野,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野点头,目光沉静得像深潭:“不止如此。笔记本里还提到,每一代双生守望者都会经历‘梦境共振’—— 当两人的灵魂契合度达到临界点时,就会开始共享前世的记忆。这些梦不是幻觉,也不是潜意识的编造,是真实发生过的轮回切片,是被强行封存的过往。”

沈星怔住了,低头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原来那些让她不安的梦境,并非偶然,而是跨越无数次轮回的记忆,在一点点复苏,在提醒她忘记的真相。

“那你梦见的,还有别的吗?” 她轻声问,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陆野沉默了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低沉了几分,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楚:“我还看见…… 你死了。”

沈星的心猛地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在一座祭坛上,你躺在星野花堆中,脸色惨白,没有一点生气。” 陆野的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又看到了那个画面,“我抱着你,拼命喊你的名字,可你怎么都不醒。周围站满了穿黑袍的人,高父站在最前面,手里举着那面古镜,眼神冰冷得像霜。他说 ——”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牺牲一人,重启世界。这是她的宿命,也是你的使命。’”

沈星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冰凉。这不是预言,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是某一次轮回里,她没能逃脱的结局,是陆野没能阻止的悲剧。一股强烈的心疼涌上心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在轮回中反复失去她的陆野。

傍晚,乌云压境,天色暗得像要塌下来。狂风卷着沙尘掠过花田,星野花的花瓣被吹得剧烈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预警即将到来的风暴。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沈星回到屋内,将湿漉漉的外套挂在门口,转身走到书桌前,翻开了母亲留下的琴谱。这是母亲唯一的遗物,纸页泛黄,边角磨损严重,有些地方还沾着淡淡的水渍。她一直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乐谱,直到最近才发现,某些音符的排列异常,不符合常规的乐理,更像是某种密码,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坐在钢琴前,试着弹奏其中一段旋律。指尖落下,清越的琴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丝诡异的韵律。

叮 —— 咚 —— 铮 ——

琴声穿过窗户,与外面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忽然,一道惨白的闪电劈下,瞬间照亮了墙壁。就在那一瞬,墙上映出了奇怪的影子 —— 并非沈星弹琴的身影,而是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子,跪坐在地,怀里抱着一面破碎的镜子,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低声啜泣。

沈星猛地停手,琴声戛然而止。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她确信自己没看错。那个女子的身形、怀里的碎镜,都与她在母株感应到的画面重合。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野推门而入,神色凝重,额角沾着雨水:“花田异动!所有藤蔓都竖起来了,像在防御什么东西!而且……”

他喘了口气,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纽扣,表面凹凸不平,刻着细小的星纹,与沈星颈间的铜纽扣样式相似,却更古老、更残破。

“我在地窖门口发现了这个。” 陆野的声音低沉,“埋在藤蔓根部,像是被人刻意藏在那里的。”

沈星盯着那枚铜纽扣,心脏狂跳不止。她在梦里见过这颗纽扣 —— 就在那个穿红裙的 “自己” 脚下,婚礼当天,它从新郎的礼服上掉落,滚到了她的脚边。

“这不是现在的物品。” 陆野指尖摩挲着纽扣的锈迹,“我查过,这种纽扣的制式至少属于三十年前,而且…… 检测显示,上面残留着微量星野花液与脑组织成分。”

沈星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你是说,有人死在这儿?死在地窖里?”

“不止一人。” 陆野的眼神变得锐利,像是发现了重要线索,“我托人查了高家族谱,过去百年间,共有七位女性在婚前离奇死亡,年龄都在十八至二十二岁之间,死因记录不是‘突发心疾’就是‘意外溺亡’,含糊其辞。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沈星的手腕上:“她们的手腕内侧,都有和你一样的红印胎记。”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沈星缓缓卷起袖子,露出那枚灼热的胎记,它在这一刻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像是在呼应这个残酷的真相。

“你是说…… 我不是第一个被选中的人?” 她的声音发颤,心里涌起一股寒意。

“也不是最后一个。” 陆野伸出手,紧紧握住沈星的手,力道坚定而温暖,“除非我们彻底打破这个轮回,否则你只会成为第八个牺牲品。”

他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驱散了沈星身上的寒意。她看着陆野坚定的眼神,心里的不安渐渐被决绝取代。她不能重蹈覆辙,不能成为高家掌控镜湖之力的工具。

深夜,雷雨未歇,狂风夹杂着暴雨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沈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那些梦境、那些记忆碎片、那些残酷的真相,在脑海里反复交织,让她无法平静。

她闭上眼,任由意识沉入黑暗。既然梦境是记忆的钥匙,那她就主动去寻找答案。

果然,梦境再次降临。

这一次,她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亲身经历者。

她能感受到大红嫁衣绸缎贴肤的冰凉,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息 —— 是星野花的冷香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她的脚步虚浮,意识模糊,像是被人下了药,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两个穿黑袍的人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高家老宅的大厅。

大厅中央,摆着一面巨大的古镜,镜面漆黑如渊,像一张吞噬一切的嘴,映不出任何影像。高父身穿暗红色礼服,面带虚伪的微笑,站在古镜旁,向周围的宾客宣布:“今日犬子迎娶星野血脉,乃天赐良缘,愿两族永续和平,共享镜湖之力!”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可那些掌声听起来空洞而诡异,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发出的。沈星浑身发冷,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大厅角落 —— 陆野被绑在柱子上,双手反绑,嘴角渗着鲜血,脸上满是伤痕,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与痛苦,死死地盯着她,像是在无声地呐喊。

“不要!” 沈星在心里疯狂呐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她想冲过去,想解开陆野的束缚,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依旧一步步走向那面恐怖的古镜。

仪式开始了。

一个穿黑袍的祭司手持银刀,走到沈星面前,冰冷的刀锋划过她的手腕,刺痛感传来,鲜血顺着指尖滴落,落入古镜边缘镶嵌的凹槽中。刹那间,镜面泛起诡异的涟漪,一道幽光射出,直指天际,整个大厅开始剧烈震动,脚下的地面裂开细小的缝隙。

与此同时,窗外传来星野花枯萎的沙沙声,一朵接一朵,迅速凋零,红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是铺了一层血海。

“以纯血为祭,唤醒镜湖之心!” 祭司高声念诵,声音尖锐刺耳,“第九次轮回,就此重启!”

沈星终于明白了。

原来所谓的 “婚姻”,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仪式。她是 “钥匙”,是开启时空闭环的媒介,是高家掌控镜湖之力的工具。每一次轮回,都是为了筛选出最完美的 “容器”,让他们通过献祭,主宰生死轮回,永远掌控权力。

就在她的身体即将被祭司推入古镜的瞬间,一声清越的琴音响彻天地。

是《共生之音》,是她和陆野在多次轮回中逐渐还原的旋律。

但不是现在的她弹的。

是未来的她,在跨越时间与空间,呼唤着此刻的自己,不要放弃。

“沈星!醒来!”

陆野的声音穿透梦境,带着焦急与坚定。

沈星猛然睁眼,从梦中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雨停了,一轮明月高悬夜空,银辉洒在花田上,泛着温柔的光。

客厅里传来悠扬的琴声,沈星赤脚跑出去,看见陆野坐在钢琴前,十指翻飞,弹奏的正是那段《共生之音》。琴声悠扬,穿透夜色,与花田产生强烈的共鸣,每一朵星野花都轻轻摇晃,释放出淡淡的荧光,将整个花田照亮。

沈星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我也梦见了。梦见了献祭仪式,梦见了你被绑在柱子上。”

陆野停下演奏,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心疼:“我知道。琴声感应到了你的危险,它在唤醒你。”

“你说,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沈星蹲下身,与他平视,声音微颤,“在很多很多次轮回之前,在我们都还没被卷入这场宿命之前?”

陆野沉默了许久,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尖锐的石头划伤的。

“在我五岁那年,第一次被送到孤儿院。” 他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度,“那天晚上,我发高烧,意识模糊,浑身发冷,以为自己要死了。有个小女孩偷偷跑进来,把一块温热的石头塞进我手里,说:‘别怕,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能驱寒。等我找到回家的路,就来接你,我们一起走。’”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温柔:“那块石头后来不小心碎了,只剩下一小片棱角,我一直用布包着,带在身边。直到有一天,它突然发光,指引我找到了这片星野花田,然后…… 我就遇到了你。”

沈星怔住了,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慢慢从颈间取下一条陈旧的银链,打开吊坠 —— 里面藏着一小块尖锐的石片,边缘锋利,与陆野掌心的疤痕完全吻合。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她声音哽咽,“她说,这是‘命定之约’的信物,让我一定要收好,等遇到拿着另一半的人,就再也不要分开。”

两人对视,无需多言。所有的疑惑、所有的巧合、所有的羁绊,都有了答案。

他们不是偶然相遇,不是命运的玩笑。他们是跨越了无数次轮回,在茫茫人海中彼此寻找的灵魂,是天生的双生守望者,是注定要一起打破宿命的人。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星便主动提出要去探查地窖。

“不能再等了。” 她眼神坚定,收拾着照明设备与防护工具,“如果我们真是‘双生守望者’,那地窖里一定藏着关键线索 —— 关于过去的真相,关于镜湖之心的秘密,也关于我们该如何终结这一切。”

陆野没有阻止她,只是默默帮她检查装备,补充花液样本和防身的银饰碎片:“我跟你一起去。地窖危险,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地窖的入口藏在花田西北角的一丛藤蔓后,藤蔓上长着细小的倒刺,触碰会刺痛皮肤。根据笔记本的记载,入口需用特定频率的音波才能开启。沈星取出随身携带的口琴,吹起那段《共生之音》的片段,音波在空气中扩散,藤蔓渐渐向两侧退开,露出下方的地面。

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地面缓缓裂开,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潮湿与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霉味。

“小心点。” 陆野打开手电筒,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路,“跟着我,别走散。”

两人一步步走下去,石阶湿滑,每一步都要格外谨慎。地窖的墙壁上刻满了奇异的符号,与古镜背面的纹路极为相似,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每隔几步,墙上就嵌着一块铭牌,记录着日期与名字,字迹斑驳,却依稀可辨。

最近的一块铭牌上写着:

第七次轮回?壬午年六月十九日

献祭者:林婉清(星脉体)

结果:失败。星髓纯度不足,能量匮乏,闭环未启。

再往前,是第六次、第五次…… 每一块铭牌都记录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名字,结局都是 “失败”。沈星越看心越沉,这些名字背后,都是一个个被牺牲的灵魂,都是一场场未完成的献祭。

走到地窖最深处,一块崭新的石碑赫然矗立在中央,上面的字迹清晰,显然是刚刻上去不久:

第八次轮回?癸未年七月初七

献祭者:沈星(星脉体)

守护者:陆野(镜脉体)

目标:激活镜湖之心,完成终极闭环,掌控轮回之力。

沈星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名字,指尖冰冷,心脏像是被冰锥刺穿。“他们早就计划好了。” 她苦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连日子都定好了 —— 就是我梦里的婚礼那天。”

陆野将她拉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但现在,我们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想让我们成为棋子,可我们偏要逆命而行。只要我们联手,就能改写结局,再也不用被他们操控。”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两人警觉地抬头,只见地窖的入口正在缓缓闭合,藤蔓疯狂生长,很快就要将入口封死!

“有人在外面干扰系统!” 陆野迅速掏出通讯器,却发现信号全无,被彻底屏蔽了,“我们被困住了!”

紧接着,一道冰冷的机械女声在地窖中响起,毫无感情:“检测到非法入侵。启动清除程序。目标:沈星、陆野。执行者:高宇。”

沈星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高宇?他还活着?我们明明看到他……”

“不,他已经死了。” 陆野眼神骤冷,握紧了手中的银饰短刃,“或者说,他的身体被人操控了,成了高家的傀儡。”

话音未落,头顶的天花板突然轰然炸裂,碎石尘土飞扬中,一道黑影跃下,动作迅捷如猎豹,落地时悄无声息。

那人穿着黑色作战服,面部覆盖着银质半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右手指节装有锋利的金属钩刃,闪烁着寒光。他落地的瞬间,便朝着沈星猛扑过来,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小心!” 陆野猛地将沈星推开,自己横身挡在前方,抬手格挡。

“铿!” 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地窖中回荡,火花四溅。陆野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对方的力量极大,显然经过了机械改造。

“你保护不了她。” 对方开口,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冰冷无情,没有一丝人性,“她是注定要回归镜湖的存在,是开启终极闭环的钥匙,谁也阻止不了。”

“高宇,醒醒!” 沈星大喊,看着那张熟悉的身形,心里一阵刺痛,“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在镜湖放风筝吗?你说你想当警察,抓尽天下的坏人,保护所有被欺负的人!现在你成了别人的刀,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值得吗?”

那人的动作微微一顿,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挣扎,像是被触动了深处的记忆。

但很快,那丝挣扎便被冷漠取代。“过去已死。” 他冷冷地说,“我现在是新世界的清道夫,负责清除所有阻碍高家的人。”

说完,他猛然跃起,双手齐出,金属钩刃带着凌厉的风声,攻向陆野和沈星。战斗瞬间爆发!

陆野凭借多年的格斗技巧与对方周旋,避开致命攻击的同时,寻找反击的机会。沈星则利用对地窖结构的熟悉,快速移动到母株的根系延伸处,指尖划破掌心,将鲜血滴在根系上,低声念动笔记本上的口诀。

星野花的根系迅速蔓延,从地窖的缝隙中钻出,朝着高宇缠绕过去,释放出麻痹性的花粉。然而对方早有防备,鼻腔佩戴着过滤装置,花粉对他毫无影响,根系也被他用金属钩刃轻易斩断。

危急时刻,沈星忽然想起梦中唤醒她的旋律,想起笔记本上 “琴音引魂” 的记载。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身旁的石壁上快速画出琴谱的符号,随即用力拍击石壁。

“嗡 ——”

一声低频震荡扩散开来,整个地窖开始剧烈共鸣,石壁上的符号亮起淡红色的光,形成一道能量波,朝着高宇冲去!

高宇身形一滞,动作变得迟缓,脸上的银质面具出现细微的裂痕。“不可能…… 这首曲子…… 怎么会……” 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再冰冷,竟带上了一丝人性的波动,像是被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沈星趁机靠近,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带着哽咽与坚定:“你还记得母亲唱的那首童谣吗?‘月儿弯弯照星湖,娃娃睡去不哭哭,娘的手儿轻轻拍,梦里有花有蝴蝶’…… 那是你小时候睡前必听的歌,每次你哭,母亲都会唱给你听。”

高宇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嘶吼,金属钩刃失控地刺入地面,溅起碎石。“别…… 别说了……” 他痛苦地挣扎,“我的头好痛…… 好多画面……”

面具上的裂痕越来越大,顺着边缘蔓延,最终 “啪” 的一声碎裂开来,掉落在地上。

露出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 眼角多了一道狰狞的刀疤,瞳孔泛着诡异的银灰色,显然被做了机械改造。但他看着沈星的眼神,终于褪去了冰冷,染上了温度,带着迷茫与痛苦。

“姐…… 姐?” 他哽咽着,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 我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噩梦…… 梦里全是黑暗,还有高父的声音,他一直在命令我……”

沈星泪如雨下,再也忍不住,冲上前紧紧抱住他:“欢迎回来,高宇。噩梦结束了,我们救你出来了。”

高宇浑身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靠在沈星肩头,像个迷路的孩子,低声啜泣起来。

离开地窖时,天已微亮,第一缕朝阳穿透云层,洒落在星野花田之上,泛着温暖的光。

高宇虚弱地靠在陆野肩上,意识尚未完全恢复,机械改造的副作用让他脸色苍白,但眼神已经清明。沈星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地窖入口的石碑,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走到石碑前,在 “献祭者” 三个字上狠狠划下一道斜线,力道之大,刻透了石碑表面。

然后,她用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旁边写下四个鲜红的字:

“逆命之人”。

风拂过花田,吹动她的长发,带着星野花的清香。远方,朝阳越升越高,光芒所及之处,那些枯萎的星野花竟开始缓缓复苏,淡绿色的嫩芽从花茎上钻出来,泛着生机。

像是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变革,像是在为逆命而行的人,送上最温柔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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