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沪上风云?双雄争锋
第二十三回：暗访数据公司险象环生，关键U盘入手证窃取
上海的夜幕，如同一块被霓虹灯灼烧出无数孔洞的巨大绒布，笼罩着浦西这条略显陈旧的街道。与浦东那边冰冷恢弘的现代感不同，这里充斥着市井的烟火气：沿街店铺灯火通明，小吃摊的油烟混杂着行人的喧嚣，老旧居民楼里传来模糊的电视声和炒菜声。在这片混乱的底色下，“上海星云数据有限公司”那块不起眼的白色灯箱招牌，毫不起眼地嵌在一栋墙皮有些剥落的九十年代写字楼外侧。
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轿车，如同融入夜色的猎食者，静静停在街角最阴暗的角落里。车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林薇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野撞击的声音，咚咚咚，如同密集的战鼓，敲得她耳膜发疼。手心里沁出的冷汗让她几乎要握不紧那个微型的、骨传导耳麦。她穿着一身毫无特征的深灰色运动装，脚上是软底跑鞋，长发被紧紧束在脑后，扣上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脸上那副宽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也掩盖住了她眼底无法抑制的紧张与决绝。
驾驶座上的山鹰，同样神色冷峻如铁。他的目光没有一刻停留，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反复扫描着街道两侧的行人、车辆、每一个窗口和巷口，评估着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风险。他的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但手臂肌肉微微绷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目标确认，就是这栋楼，五楼。表面是做数据分析和健康软件支持的。”山鹰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根据周先生提供的碎片化信息和我们的外围摸排，这家公司背景复杂，暗地里承接大量灰色网络业务，包括但不限于舆情操控、数据爬取、甚至网络攻击。水很深。”
他顿了顿，从后视镜里看向林薇，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林总，最后重申一次行动计划。我的人已经提前摸排过，大楼正门和消防通道是主要出入口，后门通常锁闭。楼内老旧，公共区域监控稀疏且多半是摆设，但目标公司内部情况不明。我的建议依然是由我亲自进去，你在车里指挥策应。里面情况未知，风险系数极高。”
“不。”林薇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冰冷的空气似乎稍稍压制了狂跳的心脏，“里面的数据，哪些有用，哪些是陷阱，只有我能第一时间做出判断。关于薇澜的一切，我比任何人都敏感。这是我的战争，我必须亲自去。”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周慕白那神秘的情报像一把钥匙，而握住钥匙的手，必须是她自己。
山鹰沉默了两秒，不再劝阻，只是递过来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装置：“微型高清摄像录音笔，开关在侧面，对准目标即可。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银色物体，“强磁信号干扰器，持续开启能短暂影响附近小型电子设备的无线传输和遥控功能，关键时刻或许能制造几秒钟混乱。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确认‘焕彩投资’资金往来证据的存在并尽可能获取，其次是任何与薇澜、丽洁相关的网络操作日志。一旦得手，或者遇到任何危险，立刻撤退！安全第一！”
林薇将两件小东西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更加清醒。她再次检查了耳麦的通讯，里面传来山鹰低沉而稳定的呼吸声，这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和勇气。
推开车门，晚秋略带寒意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拉了拉帽檐，将墨镜扶正，迅速汇入稀疏的人流，像一个晚归的普通上班族，朝着那栋旧楼走去。
楼道里灯光昏暗，声控灯时灵时不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灰尘以及某种劣质消毒水的气味，与外面街道的烟火气形成鲜明对比。她没有选择那部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卡住的老旧电梯，而是推开沉重的防火门，进入了更加阴暗安静的楼梯间。
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混凝土楼梯间里被放大，带着轻微的回响，每一层楼梯转角堆放的废弃建材和杂物，在昏暗的光线下都像是蛰伏的怪兽。她的神经紧绷如同上弦的箭，肾上腺素在体内飙升，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耳麦里山鹰每隔十几秒就极其简短地报一次“安全”，是她此刻唯一的定心丸。
“到达四楼。安全。”
“继续。”
终于，她无声地推开了五楼的防火门。一条更显狭长幽深的走廊出现在眼前，墙皮剥落得更厉害，只有尽头一扇磨砂玻璃门下方透出明亮的光线，门牌上正是“上海星云数据有限公司”。走廊里果然如情报所说，没有发现任何监控探头。
她屏住呼吸，踮起脚尖，如同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贴近那扇透光的门。里面隐约传来快速敲击键盘的噼啪声，还有两个男人略显不耐烦的对话声，隔着门板有些模糊，但关键词却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耳中！
“……操！丽洁那边那个姓王的助理又催命来了！还要再加一波量，重点‘照顾’那几个粉丝量大的美妆博主和行业测评号，往死里黑！”
“知足吧强子！这单活儿油水多足啊！抵得上平时吭哧吭哧干半年了！赶紧弄完，明天‘焕彩投资’那边催着要最终报告和发票，财务等着打尾款呢……”
“U盘备份好了没？老大特意交代了，这单的所有原始操作日志、Ip池记录、还有跟‘焕彩’那边的邮件和转账截图，都得单独加密存一份，老规矩，放左边抽屉里。免得日后扯皮……”
“好了好了，就那个银色的KingstonU盘，已经拷好了。啧，你说这帮有钱人，搞这么大阵仗，又是雇人偷东西又是让我们往死里黑，就为了搞垮一家小公司？至于吗？”
“拿钱办事，少打听那么多！赶紧的，搞完这批账号，老子还要去打团本呢……”
门外的林薇，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下来！周慕白的情报精准得可怕！里面的人，正是操纵水军抹黑薇澜的直接执行者！而且他们手里不仅有备份的证据，甚至提到了“雇人偷东西”！这几乎直接印证了研发室失窃与李哲的关联！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即将触及真相的激动让她几乎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里面忽然传来椅子猛地拖拉的声音和一个男人粗鲁的抱怨：“不行了，憋不住了，啤酒喝多了……得去放个水。你盯着点啊！”
林薇暗叫不好，心脏再次狂跳！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办公室里面马上就要只剩下一个人了！
她立刻如同受惊的兔子，闪身躲进旁边一个堆放着扫把、水桶和废弃纸箱的黑暗角落里，极力收缩身体，屏住呼吸，连心跳声都仿佛能震响整个走廊。
办公室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穿着皱巴巴格子衬衫、头发油腻、身材微胖的男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晃晃悠悠地朝着走廊另一头的卫生间走去。
脚步声渐远。
就是现在！
林薇没有任何犹豫，在山鹰通过耳麦传来急促而简短的“只有一人！行动！”指令声中，她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角落里弹射出来，悄无声息地滑到办公室门口，手心全是汗，轻轻推开那扇没有锁死的磨砂玻璃门——
办公室不大，大约三十平米，显得拥挤而杂乱。至少七八台电脑主机并排放在金属架子上，指示灯疯狂闪烁，多个显示器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不断刷新的社交媒体界面。线缆像藤蔓一样纠缠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泡面味和机器散热产生的焦糊味。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乱蓬蓬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门口，整个人陷在一个人体工学椅里，嘴里叼着烟，戴着硕大的游戏耳机，脚丫子翘在桌沿上，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其中一个屏幕上的游戏画面，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完全没察觉到死神（或者说，索命者）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
林薇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左侧那个没有完全关紧的抽屉！她看到了！一个银色的、印着“Kingston”标志的U盘，就躺在一堆杂乱的文件和零食包装袋上面！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一步蹿过去，左手猛地拉开抽屉，右手精准地抓向那个U盘！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U盘冰冷外壳的瞬间——
“我操！！你他妈谁啊？！！”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不知是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声响，还是用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人影，猛地回过头来！看到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林薇，他惊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嘴里的烟头都掉在了裤子上，手忙脚乱地扯下耳机！
林薇的心脏几乎在这一刻停止跳动！她一把抓起U盘，看也不看，转身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门口狂奔！
“站住！妈的！抢东西！抓贼啊！！”那眼镜男反应极快，惊怒交加地怒吼着，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如同饿虎扑食般追上来，一把狠狠抓向林薇的后背！
林薇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住了她的运动外套，勒得她呼吸一窒！她尖叫一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拼命向前挣脱！
“刺啦——！”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在嘈杂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她的运动外套从肩袖连接处被硬生生撕裂了一大片，但她也借着这股冲劲，如同挣脱了陷阱的猎物，冲出了办公室门口！
“强子！强子！！快出来！有人抢东西！！”眼镜男一边踉跄着追出来，一边朝着卫生间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吼，他的叫喊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引发了回音。
走廊那头，卫生间门“砰”地被撞开，那个被称为“强子”的格子衬衫男提着还没系好的裤腰带，一脸惊愕地冲了出来，正好堵住了走廊的另一端去路！
林薇瞬间陷入了前后夹击的绝境！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她四肢几乎僵硬！前面是凶神恶煞的壮汉，后面是愤怒追赶的技术员，她被困在了这条不过十几米长的、昏暗的走廊里！
“楼梯口！右转！别回头！”山鹰冷静得没有一丝波动的声音如同最强效的镇静剂，通过耳麦瞬间注入了她几乎被恐惧淹没的大脑。
求生的本能被彻底激发！林薇没有丝毫犹豫，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猛冲过去！那个格子衬衫男“强子”骂骂咧咧地张开双臂，像一堵墙一样试图拦住她。
“滚开！”林薇发出了一声自己都陌生的尖厉呵斥，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那个强磁信号干扰器狠狠朝着对方的脸砸了过去，同时身体像泥鳅一样从他手臂下方猛地钻过！
“嗷！”强子被砸中鼻梁，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捂脸后退，撞在了墙壁上。
就利用这争取来的不到两秒钟的空隙，林薇如同离弦之箭，冲进了黑洞洞的楼梯间入口，不顾一切地向下狂奔！软底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哒哒”声，在封闭的楼梯间里被无限放大。身后是两个男人愤怒至极的咆哮和更加迅猛的追赶脚步声，如同附骨之蛆，紧紧咬着。
四楼、三楼……她不敢回头，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的楼梯开始有些旋转。她只知道拼命向下跑，向下跑！
就在她冲到二楼拐角平台，眼看就要到达一楼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杂沓而急促的脚步声和男人的喝问声：“楼上怎么回事？！谁在吵？！”——是大楼的保安被惊动了！正从下面包抄上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林薇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
“林总！这边！快！”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二楼走廊的防火门猛地被从里面推开，山鹰如同天神下凡般出现在门口，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动作快如鬼魅！他一把将几乎脱力的林薇猛地拽进黑暗的二楼走廊，同时将一件早就准备好的、带着汗味和灰尘的蓝色清洁工外套迅速罩在她头上和身上，粗暴地压低她的身子，让她蜷缩在墙边一个巨大的垃圾桶后面，他自己则立刻挡在了前面，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扳手，眼神冰冷地望向楼梯口。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楼梯上追下来的眼镜男和强子，与楼下闻声冲上来的两名保安迎面撞了个满怀！
“操！人呢？！”
“刚才有个女的跑下来了！偷东西！”
“什么女的？没看见！就看见你俩在这大吵大闹！怎么回事？！”
“妈的！她肯定躲起来了！搜！”
……
叫骂声、推搡声、混乱的质问声在楼梯口激烈地交织在一起，几乎就发生在林薇和山鹰的咫尺之外。她蜷缩在垃圾桶后，披着那件肮脏的外套，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能清晰地听到外面那几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和愤怒的咆哮。山鹰如同一尊沉默的礁石，挡在她身前，肌肉紧绷，随时准备爆发。
短暂的混乱和对峙后，似乎是保安没能找到人，开始驱赶眼镜男和强子。
“肯定跑楼下去了！快去追！”
“妈的！要是丢了东西老子弄死她！”
……
脚步声骂骂咧咧地朝着楼下远去。
又等了几十秒，直到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山鹰才缓缓松开紧握扳手的手，对林薇低声道：“安全了。从这边走。”
他护着几乎虚脱的林薇，快速从二楼另一侧一个极少人使用的、堆满杂物的安全出口离开，七拐八绕，来到了大楼背后一条更狭窄昏暗的后巷。那辆黑色的轿车如同最忠诚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面前。
两人迅速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子没有丝毫停顿，平稳而快速地驶离，汇入主干道的滚滚车流，仿佛从未出现过。
车内，林薇瘫软在后座上，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几乎要呕吐出来。她的运动外套袖子被撕裂，露出的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淤青，那是刚才被拉扯时留下的痕迹，棒球帽和墨镜早已不知丢在了何处，脸色苍白如纸，只有眼底还残留着极度惊恐后的余悸。
她摊开手掌，那个银色的U盘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因为一直被死死攥着，边缘甚至有些烙手。它看起来是如此的普通，微不足道，但林薇却觉得它重逾千斤，仿佛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攥着唯一能拯救薇澜于水火的、闪烁着危险光芒的宝藏。
刚才那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的几分钟，如同电影画面般在她脑中疯狂闪回。每一个细节都让她后怕得浑身发冷。
“没事了，林总。我们安全了。”山鹰从前排递过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但仔细看去，他的额角也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有些发白。
林薇接过水，手抖得厉害，冰凉的液体洒出来一些，她却完全顾不上，猛地灌了几大口，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和翻腾的胃液。
她低头，再次看向手中那个U盘。
这里面，真的会有能彻底扳倒李哲的关键证据吗？那些操作日志？那些与“焕彩投资”的资金往来记录？刚才那险些让她丧命的冒险，真的值得吗？
巨大的不确定性伴随着劫后余生的恐惧，依旧紧紧缠绕着她。
但无论如何，她拿到了。在周慕白神秘情报的指引下，在她近乎赌博的决断和山鹰精准的策应下，她这只被逼到绝境的猎物，竟然真的从猎人的巢穴里，偷走了一颗或许能反杀的毒牙。
狩猎的僵局，被打破了。第一个实质性的战利品，已然在手。
下一步，就是揭开它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