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李哲再出狠招釜底抽薪，供应链突现断裂危机
上海的晨曦，并未带来多少暖意。林薇站在那间逼仄的出租屋门外，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小刘那彻底崩溃后趋于绝望的压抑啜泣，感觉吸入肺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铁锈般的冰冷和沉重。
真相的代价，往往比蒙蔽更令人刺痛。揪出内鬼，厘清背叛的脉络，带来的并非解脱，而是一种被信任狠狠捅穿后的虚脱与钝痛。尤其当这背叛的背后，牵扯着疾病、贫困、威逼利诱这些沉甸甸的现实碾压过的痕迹时，那痛楚里更掺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但林薇没有时间沉浸在情绪里。山鹰为她拉开车门，她弯腰坐进车内，动作甚至比平时更加利落、稳定，仿佛将所有的柔软和波动都强行压进了冰冷的外壳之下。
“去公司。”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只有一种过度压抑后的平静。
李律师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林薇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那些早起奔波的人群、喧闹的早餐摊点，构成了一幅与她内心惊涛骇浪完全割裂的、充满生机的世俗图景。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张博发来的消息：【林总，迭代小组已就位，正在尝试根据记忆和早期碎片数据重建“呼吸2.0”核心模块，但缺少关键催化参数，进度缓慢。急需原始实验环境数据辅助推算。】
核心数据被物理窃走，带来的创伤是毁灭性的。这不是靠毅力和决心就能瞬间弥补的技术鸿沟。
林薇回复：【不惜代价，全力尝试。联系所有可能的第三方合作实验室，咨询数据恢复和逆向工程的可能性。】
她知道这希望渺茫，但必须尝试 every possible avenue.
车子驶入写字楼地库。电梯上行，数字不断跳动，每一下都像敲在林薇的心弦上。
踏出电梯，步入办公区。气氛明显不同了。昨夜的惊悸、猜疑尚未完全散去，但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沉闷干劲弥漫在空气中。键盘敲击声、电话沟通声、白板前的争论声，比以往更加密集，甚至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用力。每个人都在用工作对抗着内心的不安与愤怒。
看到林薇进来，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探寻、依赖、残余的恐惧，以及一丝微弱的、期待指引的渴望。
林薇没有回避这些目光。她走到办公区中央，站定，环视一周。她的脸色依旧不好看，甚至因为一夜未眠而更显苍白，但她的眼神却像被冰水淬过的黑曜石，沉静、锐利，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内鬼，找到了。”她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没有任何迂回，直接抛出了结果。
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屏息凝神。
“是小刘。”她吐出这个名字，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渲染细节，只是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她受到了李哲助理王猛的威逼利诱，利用职务之便，为对方的盗窃行动提供了内部协助。”
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夹杂着难以置信的低语和愤怒的咒骂。
“为什么？！”有人脱口而出，带着被背叛的痛楚。
“原因很复杂，涉及她个人的家庭困境。但这不是借口。”林薇斩钉截铁地截断了任何可能滋生的同情或议论，“背叛就是背叛，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已成事实。目前，她已被控制，所有证据已移交给警方。公司也将对李哲、王猛及相关责任方提起正式诉讼。”
她的话像冰冷的法槌，落下定音。明确了性质，给出了处理结果，不容置疑。
“但是！”她话锋一转，音量并未提高，却蕴含着更强的力量，“这件事，到此为止！警方和法律会去追究他们的责任。而我们的责任，是薇澜的未来！”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而茫然的脸。
“李哲以为偷了我们的配方，泼了我们脏水，再策反我们一个人，就能打垮我们？他错了！大错特错！”她的声音里注入了一种近乎桀骜的冷厉，“他偷走的只是过去的纸面数据，偷不走我们脑子里未来的想法！他泼来的脏水，只会让我们变得更脏……手更脏！更有力气打回去！”
奇怪的用词，却带着一种野蛮生长的力量感。
“从现在起，所有人，给我把头抬起来！把你们那点委屈、那点害怕，都给我嚼碎了咽下去！转化成力气！我们没时间哭哭啼啼，没时间自怨自艾！我们的时间，每一秒，都要用来思考一件事：怎么让李哲，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他承受不起的代价！”
没有安慰，没有温情的动员，只有冰冷的现实和燃烧的复仇意志。但这却奇异地契合了此刻团队亟需的情绪出口——一种将内部痛苦转化为外部攻击性的强烈需求。
“研发部！”她看向张博。
“在！”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烧脑也好，求人也罢，‘呼吸2.0’的魂，必须给我尽快找回来！需要什么资源，直接打我电话！”
“明白！”
“运营部！市场部！”
“在！”
“舆论战给我升级！不再局限于自证清白！把我们之前整理的、关于传统含硅油、高定型产品潜在健康风险的科普资料，用最通俗、最惊悚的方式给我打出去！同时，重点暗示市场新出现的某些‘速效’产品，可能为了效果牺牲了更重要的东西！引导质疑，把水搅浑！”
“是！林总！”
“法务部！盯着案子进度，同时给我研究，怎么从‘不正当竞争’、‘商业诽谤’、‘危害公共安全’多个角度，把官司往大了打！我要让李哲疲于应付！”
一道道指令清晰发出，冰冷而高效。团队的血液仿佛被重新点燃，一种带着恨意和狠劲的斗志被激发出来。悲伤和怀疑被更大的目标暂时覆盖。
林薇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强撑的坚硬外壳稍稍松动，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她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报警和诉讼只是第一步，是挽回声誉和争取时间的必要手段。但真正的反击，必须建立在产品上。没有拳头产品，一切舆论和法律行动都是无根之萍。
而产品的根基，除了研发，还有供应链。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划过脑海：李哲如此处心积虑，偷配方、搞舆论、策反内应……他会忽略供应链这个命门吗？
以他那种斩草除根的行事风格，绝不会！
她立刻抓起内部电话，直接拨给采购总监：“老陈，立刻核查我们所有核心原料的库存情况，尤其是‘呼吸友好’系列专用的那几种植物萃取物和生物降解聚合物！同时，联系我们的主要供应商，确认近期订单的交付时间和稳定性……对，现在，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的老陈似乎有些意外于林薇的急切，但立刻领命而去。
林薇的心跳莫名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像是在等待另一只靴子落地，在寂静中听着自己过于清晰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外团队忙碌的声响似乎也变得遥远。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甚至忘了敲门！采购总监老陈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机还紧紧攥在手里，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林……林总！出……出事了！”他的声音嘶哑变形，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那根最紧绷的弦，断了。
“慢慢说！怎么回事？！”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按在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刚刚……刚刚接连接到三家核心供应商的电话！”老陈喘着粗气，语无伦次，“‘绿源生物’……说他们位于浙江的萃取工厂因为……因为‘环保设备突发故障’，需要停产检修至少一个月！我们预订的那批高纯度芦荟芭叶萃取物……无法交付了！”
林薇的眼前黑了一下。绿源是他们植物萃取物的主要供应商，其独家冷萃技术是“呼吸友好”系列肤感和功效的关键保证之一！
“还有‘科洁化学’！”老陈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们……他们说接到大量海外紧急订单，产能全线排满，我们之前签订的生物降解聚合物供应合同……他们单方面提出无限期推迟！愿意按合同支付违约金！”
违约金？那点违约金在即将断供导致的停产损失面前，简直是九牛一毛！科洁是国内少数能稳定提供符合他们要求的环保聚合物的厂家！
“最后是……是‘优品包装’！”老陈几乎要瘫倒在地，“他们倒是没说不供货……但是……但是他们提出，所有原材料成本和人工成本大幅上涨，要求之前签订的包装瓶和泵头采购价……上浮百分之两百！否则……否则就无法保证按时交货！”
环保故障？产能排满？成本暴涨百分之两百？
在同一天？几乎同一时间？
骗鬼去吧！
这根本不是意外！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薇澜供应链的精准狙击！釜底抽薪！
李哲的狠毒，远超她的想象！他不仅要偷走你的现在，还要彻底掐断你的未来！他甚至不屑于遮掩，就是用这种赤裸裸的、蛮横的、不惜代价的方式，告诉你：我能用钱和关系砸断你所有的腿，让你爬都爬不起来！
巨大的冲击让林薇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那剧烈的咳意再也压制不住，她猛地弯下腰，爆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眼前发黑，浑身颤抖，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林总！”老陈和闻声冲进来的山鹰都吓坏了。
林薇抬手阻止他们上前，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咳得眼泪直流。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她摊开手心，赫然看到一丝刺眼的血丝混在唾液之中。
她盯着那抹鲜红，瞳孔骤然收缩。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办公区外，似乎有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嘈杂声变小了，一种新的、更加恐慌的不安开始悄然蔓延。
林薇缓缓直起身，用纸巾擦去嘴角的痕迹，攥紧手心。她的脸色白得吓人，但那双眼睛，却在剧烈的咳嗽和致命的坏消息刺激下，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火焰。
她推开试图搀扶她的山鹰，走到已经完全慌了神的老陈面前，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名单。”她吐出两个字。
“什……什么名单？”老陈茫然无措。
“所有！我是说所有！国内国外，只要有可能替代这三家的供应商名单！现在！立刻！给我整理出来！半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它放在我的桌子上！”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可是林总……绿源的冷萃技术是独家……科洁的聚合物规格特殊……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老陈试图解释现实的残酷。
“那就去找！去求！去挖！去告诉他们，薇澜愿意付三倍的价格！五倍的价格！只要他们能供货！”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决绝，“打电话！发邮件！动用你一切人脉！一切关系！现在！立刻！马上！去！”
老陈被她的气势吓得浑身一颤，再也说不出话，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林薇猛地转过身，看向山鹰：“备车！去浦东机场！”
“机场？”山鹰一愣。
“买最近一班去广州的机票！我记得那边有几家大的化妆品原料集散地和代工厂！我必须亲自去碰运气！去谈！”她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试图在绝境中抓住任何一根可能的稻草。
就在这片极度混乱和绝望的时刻，林薇放在桌面上的另一部私人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与众不同的嗡鸣。
不是电话，不是短信，而是一个加密通讯应用的提示音。
这个应用，只有一个联系人。
林薇的动作猛地顿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那部手机。
屏幕上，只有一行简单到极致的信息，来自那个熟悉的、沉默的灰色头像：
【勿慌。新渠道已备。联系人：郑先生，电话：138xxxxxxxx。提我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