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东北经销商大会”的决策,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北冰洋内部乃至整个哈市都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反对的声音并非没有,但都被陈望以强大的意志力和清晰的战略规划压了下去。全厂上下,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围绕着这一个核心目标,高速运转起来。
资金在李秀兰的精准调度下,如同血液般流向省城。最好的北方大厦会场被租下,印制精美的邀请函带着北冰洋的野心,雪片般飞向东北三省各大城市的商业枢纽。
孙卫东几乎住在了省城,与各路媒体觥筹交错,将“品质改变生活,创新引领未来”的口号炒得火热。
张大山带着他最能说会道的几个手下,开着车,带着样品和诚意,开始逐一登门拜访那些名单上的重要客户。
周师傅和彼得洛维奇则带着技术团队,日夜赶工制作展示用的设备模型、工艺流程图和宣传短片。
然而,就在大会筹备紧锣密鼓地进行时,阴影也随之笼罩。
首先是一个坏消息从省城传来。
孙卫东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望哥,我们原本谈好的两家最大的省城百货公司,刚刚突然变卦,明确表示不会参加我们的经销商大会了!我托人打听,据说……是有人给出了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要求他们抵制我们。”
对手的动作快得惊人,而且精准地打击了大会可能带来的标杆效应!
“知道是谁吗?”陈望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线索很模糊,但指向一家新注册的‘龙江商贸’,背景很深,似乎有南方的资本,而且……可能和之前关注我们的国际公司有关。”孙卫东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国际资本与本地买办的结合?陈望瞬间感到了更大的压力。这不再是单打独斗,而是体系对体系的对抗。
祸不单行。几天后,张大山也气急败坏地打回电话:“望哥!邪了门了!俺去黑河那边联系最大的供销社,本来都快谈成了,结果他们主任接了个电话,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咱们的货‘不符合北方人口味’,死活不肯要了!俺觉得,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把咱们的渠道都给堵了!”
对方的触角竟然伸得如此之长,连偏远的边境城市都能影响到!这需要何等庞大而隐秘的关系网?
坏消息接二连三。原本答应前来站台的某位省轻工厅领导,也以“临时有重要会议”为由,婉拒了出席。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四面八方收紧,试图将北冰洋的这次豪赌扼杀在摇篮里。
厂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质疑和担忧的情绪开始在一些工人和中层干部中蔓延。巨大的投入眼看要打水漂,前所未有的压力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深夜,陈望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新车间里,只有那台全自动灌装线在不知疲倦地运行,发出规律的低鸣。冰冷的金属表面倒映着他略显疲惫但依旧坚毅的脸庞。
他在反思,也在权衡。对手的强大超乎想象,手段也更卑劣。
退缩吗?将大会规模缩小,或者干脆取消?
那样固然能减少损失,但北冰洋的脊梁也就此被打断,未来将永远活在巨头的阴影下,再无出头之日。
绝不能退!
他的目光落在流水线上那一瓶瓶晶莹的“北极光”上。这里面凝聚着周师傅的心血,彼得洛维奇的执着,凝聚着全厂工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不是他陈望一个人的事业!
他回到办公室,摊开稿纸,就着昏黄的台灯,开始亲自撰写大会的发言稿。
他没有写那些空泛的口号,而是从北疆的风雪写起,写穿越初期的迷茫,写合作社的艰辛,写第一瓶汽水诞生时的喜悦与砸碎失败品时的决绝,写引进新设备时工人们的汗水与争论,写对天然、健康理念的坚持……
他将北冰洋的创业史,浓缩于笔端。他要告诉所有与会者,北冰洋卖的不仅仅是汽水,更是一种精神,一种扎根黑土地、追求卓越、敢于挑战的精神!
写完最后一笔,窗外已是晨曦微露。
陈望召集了所有核心骨干,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彻夜未眠的疲惫,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然。
“我知道,大家最近压力都很大。”陈望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对手很强大,手段也很下作。他们想让我们知难而退,想让我们自己认输。”
他目光扫过每一张紧张而焦虑的脸。
“但是,他们忘了,我们是从北大荒的风雪里爬出来的!我们是从一无所有,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他们可以用钱收买渠道,可以用权施加压力,但他们买不走我们的产品品质,压不垮我们做事的良心和脊梁!”
“这次大会,我们不仅要去,还要办得风光,办得响亮!
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叫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要让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知道,北冰洋,不是他们能轻易掐死的!”
他举起手中那份连夜写就的发言稿:“这一次,我们不求人,不靠关系!我们就用我们的产品,用我们的故事,用我们的诚意,去打动市场,去赢得未来!”
陈望这充满激情的宣言,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张大山猛地站起来,眼眶发红:“望哥!俺跟你干到底!”
周师傅用力点头,彼得洛维奇竖起了大拇指。李秀兰看着丈夫,眼中充满了信任与骄傲。
“好!”陈望大手一挥,“按照原计划,出发,去省城!”
北冰洋的车队,载着样品、展板和一颗颗不屈的心,在晨光中驶向省城。前路未知,风雨欲来。但这一刻,团队的凝聚力达到了顶峰。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省城北方大厦的对面宾馆里,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透过窗户,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车队入住。
他手里拿着一份关于北冰洋的详细资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陈望……有点意思。不过,螳臂当车,终究是徒劳。”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钱老板吗?他们已经到了。按计划进行吧,我要让他的大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话筒里传来一个谄媚的声音:“您放心,都安排好了。明天,有他好看的!”
一场没有硝烟,却更加凶险的战争,在省城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