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这他妈… 算是… 活着？
意识像是被从高速搅拌机里倒出来，泼在了一块绝对零度的寒冰上，瞬间冻结，然後又被扔进温水里慢慢化开。思维粘稠、迟滞，像生锈的齿轮，每转动一下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耗尽全力。没有身体的实感，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只有一种… 漂浮的、无根的、极度虚弱的“存在”意识。像一缕烟，随时会散掉。
“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只能用一种残缺的、类似能量视野但更加原始和模糊的“感知”，勉强感应着周围。一片混沌的、稀薄的、冰冷的“虚无”。而在这片虚无中，唯一确定的“座标”，就是眼前这个… 散发着微弱波动的“静滞避难所”——摇篮碎片 ZS-7。
它像一块巨大的、残破的、半透明的灰色陨石，静静悬浮着。表面布满裂痕和撞击坑，内部有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能量流光如同濒死的神经元般闪烁。刚才那股引导我的冰凉触感，就是从它内部某处传来的，现在已经消失了。
生存指南？吸收环境游离能量？避免… 避免什麽？资料还损坏了。
我试着集中那点可怜的意识残渣，像张开无形的嘴巴，小心翼翼地“吮吸”着周围虚无中的能量粒子。过程缓慢而痛苦，像在沙漠里用吸管吸乾涸河床下的泥水。丝丝缕缕冰凉、混杂着杂质的能量流入“体内”，稍微稳固了一点即将消散的意识边界，但带来的是一种空洞的饱腹感，无法真正补充核心的匮乏。
我“飘”向避难所。靠近了，才能更清晰地“看”到它的破败。外壳是某种哑光的非金属材质，许多地方已经剥落，露出下面更加复杂的、但已经断裂烧毁的线路结构。一个巨大的、彷佛是撞击造成的裂口，像狰狞的伤口，通向黑暗的内部。
引导我来这里的“协议”说授予了临时访问许可权。怎麽访问？从这个裂口进去？
没有别的选择。我收敛意识，像一团无形的雾气，小心翼翼地从裂口“渗透”了进去。
内部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和死寂。感知范围被极大压缩，只能勉强“看”清周围几米的范围。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仓库或者机房。到处是倾倒的、布满灰尘的支架和报废的仪器残骸，线路像藤蔓一样垂落下来，许多已经断裂，露出烧焦的痕迹。空气（如果还有空气的话）凝滞，充满了陈年的灰尘和元件老化後的酸味。
没有光，只有远处某些仪器面板上，极偶尔闪过的一两个微弱的、即将熄灭的红色或黄色故障指示灯，像坟墓里的鬼火。
我沿着一条相对宽敞的、布满杂物的通道缓缓向前“飘动”。感知力像触角一样向前延伸，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那个“警告”说限制活动区域，还提到观测者印记有风险，得小心。
通道两旁有许多紧闭的舱门，大多锈蚀严重，无法开启。在一些开放的区域，能看到类似休眠舱的装置，但舱盖要麽破碎，要麽敞开，里面空无一物，或者只剩下一些乾涸的、难以辨认的污渍。
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守夜人？还是更早的幸存者？他们都去哪了？死了？还是离开了？
飘了不知道多久，来到一个相对宽敞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有一个半塌陷的控制台，周围散落着更多的仪器碎片。大厅的墙壁是某种显示材料，但现在大部分区域漆黑一片，只有一小块萤幕还顽强地亮着微光，上面滚动着混乱的、无法识别的程式码和错误提示。
感知扫过控制台，没有任何能量反应，死气沉沉。
我尝试将意识靠近那块还亮着的萤幕。当我的“感知”触碰到萤幕表面的瞬间——
嗡…
萤幕猛地闪烁了几下，画面稳定下来，出现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布满雪花点的互动介面！上面是那种古老的、守夜人风格的文字和符号！同时，一段断断续续的、带着严重杂音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我意识中响起：
“检测到… 低许可权访问… 生命形态识别：异常… 资料库连线… 失败…”
“切换至离线模式… 载入本地储存基础资讯…”
“静滞避难所 ZS-7… 状态报告：”
“—— 能源核心：离线（损坏率 99.8%）… 备用能源：枯竭…”
“—— 生命维持系统：离线… 生态模组：失效…”
“—— 外部环境感测器：离线… 最後记录：深度虚空辐射水平… 极危…”
“—— 内部扫描：无生命迹象… 结构完整性：17%… 持续恶化中…”
“—— 日志最後更新： [资料损坏，时间戳缺失] … 记录：遭遇… 未知实体攻击… 协议‘深渊锁定’啓动… 静滞场生效… 後续… 无记录…”
未知实体攻击？深渊锁定？静滞场？看来这个避难所是在遭受某种攻击後，启动了某种最终防御措施，将自身“冻结”在了这个状态，但显然防御并不成功，最终还是被废弃了。
“是否有… 可用的设施或… 资讯备份？” 我尝试用意识“询问”，不确定它能否理解。
萤幕闪烁：“搜寻… 可用模组… 发现：低功耗环境感测器阵列（部分线上）… 发现：破损的基础资料库碎片（可读取性＜3%）… 发现：紧急避难协议文字备份（部分）…”
环境感测器？也许能看看外面什麽情况。
“显示… 外部环境感测器资料。”
萤幕切换，出现了几幅扭曲、模糊的影象和滚动的资料流。影象似乎是从避难所外部分布的探头传回的，但大部分萤幕是黑的，只有两三个还有微弱的讯号。
印象中，是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没有星辰，没有光，只有偶尔划过的、极其稀薄的、色彩诡异的能量尘埃。资料显示，环境温度接近绝对零度，辐射水平高得吓人，空间曲率异常… 这里是远离任何常规星系的、真正的宇宙边荒？或者… 是某个破碎维度的夹缝？
难怪叫“静滞避难所”，这里确实“静止”得可怕。
“检视… 资料库碎片。关键词：摇篮、虚空之眼、观测者。”
萤幕疯狂闪烁，杂讯加大，过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跳出一些支离破碎的词句和影象：
“… 摇篮计划… 终极防线… 失败… 原因… [资料损坏]… 叛乱？… 实验体失控？…”
“… 虚空之眼… 非自然现象… 疑似… 高维度存在投影… 与‘源点’… [资料损坏]… 共生？… 对立？…”
“… 观测者… 记录者？… 审判者？… 协议来源… 未知… 与摇篮建造者… 关系… [资料严重损坏]… 警告：过度接触观测者印记可能导致… 现实锚定丢失…”
资讯残缺得令人抓狂，但每一条都触目惊心！摇篮计划失败可能有内部原因？虚空之眼可能是高维投影？观测者甚至能导致现实锚定丢失？我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意识深处那个黯淡的锚点，一阵寒意掠过。
“紧急避难协议… 内容。”
萤幕显示出一段相对完整的文字：
“当避难所遭遇无法抵御的外部威胁，且常规逃生手段失效时，啓动‘深渊锁定’协议。该协议将消耗剩余能源，生成强大力场，将避难所暂时推入高维度夹缝或时空静滞区，躲避追踪。警告：此协议为最终手段，啓动後无法逆转，能源耗尽後，避难所将永远迷失於时空乱流之中。仅在确认‘摇篮’核心已完全沦陷，且存在‘火种’需储存时方可使用。”
深渊锁定… 时空静滞… 这个避难所是在摇篮核心沦陷後，为了储存“火种”而启动了最终协议，逃到了这里？那“火种”呢？储存下来了吗？还是… 已经在漫长的静滞中消亡了？
“火种… 是什麽？在哪里？” 我追问。
萤幕闪烁了几下，显示：“最高许可权资讯… 需‘守夜人’阶以上许可权… 或… 关联信标验证…”
又是许可权！那个金属盒子已经没了！
我有些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就在我准备继续检视其他资讯时，整个控制台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萤幕上的影象和文字变得极度扭曲，那个电子合成音也变得尖锐而急促：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的高许可权资讯查询尝试！触发底层防御协议！”
“检测到访问个体携带高维度观测印记！判定为潜在资讯安全威胁！”
“启动… 区域性清除程式！”
糟了！果然有陷阱！
我感觉一股冰冷的、带着敌意的能量场从控制台深处涌出，如同无数根钢针，刺向我的意识体！与此同时，大厅角落里几个原本沉寂的、像摄像头一样的装置突然亮起红光，射出数道炽热的、针对能量体的能量射线！
干！这鬼地方的自动防御系统把我当成了病毒要清除！
我拼命向後“飘”退，同时将刚刚吸收的那点可怜的能量在意识体外层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盾！
噗噗噗！
能量射线打在护盾上，激起剧烈的涟漪，意识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护盾瞬间变得稀薄！再来几下肯定完蛋！
不能待在这里了！跑！
我凭藉着残存的意识，像无头苍蝇一样朝着来时的通道方向亡命“飞”窜！身後的射线紧追不舍，控制台发出的干扰能量场也像一张大网罩过来！
冲进通道，藉助复杂的地形和杂物的遮挡，我勉强躲开了几次攻击，但意识体变得更加虚幻，随时可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