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晴看向李管家,沉声吩咐道:“李管家,你亲自带人照顾好王伯,用最好的药,务必保住他的性命。”随即又吩咐备车,“准备马车,即刻前往京兆府。”
马车内,慕容晴眸光冷冽如寒潭。
她心知肚明,那几家绝不会坐以待毙,必定千方百计否认抢劫罪名,甚至会统一口径,狡辩是受慕容峰“邀请”过府“做客”或“理论”。
可他们带着数十名手持棍棒的家丁、重伤垂危的门房、以及府门外众多亲眼所见的百姓,皆是铁证如山,容不得他们抵赖。
那四家,尤其是手握实权的忠勇侯府和永昌伯府,起初或许会假意前来求和,试图施压或利诱,若见她不肯让步,只怕便会暗中下毒手,甚至不惜动用朝堂关系颠倒黑白。
慕容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慕容晴何曾怕过事?正好借此机会,杀鸡儆猴,让京城所有人都看清楚,如今的慕容将军府究竟是谁说了算!谁敢来犯,必让其付出惨痛代价!
还以为她是原主那个任人搓圆捏扁的受气包吗?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不觉间,马车已稳稳停在京兆府外。
她利落地掀帘而下,跳下马车,步履从容沉稳,径直向公堂走去——此处她早已熟门熟路,上次状告沈知漪私挪嫁妆时便已走过一遭,连哪块地砖不平她都依稀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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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侯府内,忠勇侯齐萧寒刚收到埋在京城的眼线急报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那不成器、整天只会惹是生非的小儿子齐子锐,竟然胆大包天,带着府里的家丁,冲进了慕容将军府,还打伤了人?
他立刻传来管家,厉声喝问:“齐子锐呢?是不是又带着人出去鬼混了?”
管家战战兢兢地回答,声音发颤:“回、回侯爷,少爷……少爷一早便出去了,说是……说是他的好兄弟慕容公子在府里受了些委屈,他去帮忙出出气,壮壮声势……”
忠勇侯眼前一黑,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猛地一拍黄花梨木桌案,震得茶杯乱跳:
“出气?!他是去送死!这个没脑子的蠢货!他是带着人直接冲进了慕容将军府!还打伤了人家的门房!慕容晴那个煞星当场就宰了二三十个冲进去的家丁!血洗府门!”
管家闻言,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去:“侯、侯爷……这……少爷他虽然平日混账了些,但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直接冲击将军府啊?会不会是消息有误?”
话刚出口,管家才后知后觉地变了脸色,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方才情急之下,竟把“少爷混账”这句大逆不道的心里话给秃噜了出来。
“消息有误?”忠勇侯脸色铁青,语气里淬着冰碴儿,“这是我安插在京里的眼线,混在人群里,在慕容府门外亲眼瞧见的!尸首都还没收完呢!”
他猛地又一拍桌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现在人都已经被京兆府的官差拘走了,你还敢跟本侯说消息有误?!”
这时,忠勇侯夫人也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云鬓散乱,显然也听到了风声:
“侯爷!侯爷你可要救救锐儿啊!他一定是年少无知,被那个天杀的慕容峰给骗了!对!就是慕容峰邀请他去的!我们就咬死了是去慕容府做客游玩的!对!就是游玩!”
忠勇侯看着头发长见识短、还在异想天开的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直喘粗气:
“游玩?谁家主子去做客游玩,会带着几十个手持棍棒、凶神恶煞的家丁?还把主家忠心耿耿的门房打得半死,至今生死未卜?”
“你儿子早在官差面前就招了,是慕容峰请他们去‘调教’不听话的下人!这理由本身就可笑至极,站不住脚!”
忠勇侯夫人还在强词夺理,试图为儿子开脱:“那……那也不能全怪我们锐儿啊!是慕容峰自己邀请人去打自己家下人,我们锐儿只是讲义气,帮朋友出头……”
“糊涂!妇人之见!”忠勇侯粗暴地打断她,声音因愤怒而拔高,“慕容晴现在告的是他们意图抢劫!理由是慕容峰不甘心外祖家归还她母亲的嫁妆,心生怨恨,故而勾结外人上门明抢!”
“这个理由,外面那些围观的百姓都信了!你觉得京兆尹和皇上会信哪个?信你们母子这漏洞百出、荒唐可笑的‘游玩说’,还是信那合情合理、有动机、有行为、有后果的‘抢劫说’?那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忠勇侯夫人这才彻底慌了神,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抢、抢劫?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啊!侯爷!您一定要想办法!如果这罪名坐实,锐儿的前程就彻底毁了,我们忠勇侯府也会颜面扫地,成为全京城、全天下的笑柄!”
忠勇侯烦躁地站起身,来回踱步:“我现在就去京兆府!看看能不能和京兆尹通通气,至少想办法周旋,把这要命的‘抢劫’罪名给按下去,换个轻点的!”
忠勇侯急匆匆离开后,侯夫人越想越心慌意乱,坐立难安,最终还是忍不住,戴上帷帽面纱,也悄悄乘马车赶往京兆府,打算关键时刻哪怕撒泼打滚也要护住儿子。
与此同时,工部尚书府、吏部侍郎府、永昌伯府内,几乎上演着同样鸡飞狗跳、又惊又怒的戏码。
各家当家人都在痛骂蠢儿子、紧急商议对策,并纷纷火速赶往京兆府,试图挽回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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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京兆府尹,正是一个头两个大,焦头烂额,恨不得当场辞官回家种地躲清静。
案子事实清楚,人证(众多被擒家丁、将军府下人、围观百姓)物证(棍棒、伤者、尸首)俱在,慕容大小姐状告的“结伙入室抢劫”罪名虽然听起来惊悚,但结合慕容峰的母亲沈知漪刚刚搬空库房、嫁妆被追回、其外祖父被贬官的背景,逻辑上居然完全说得通!
可问题是,被告的那四位少爷,他们的爹……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哪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这案子简直就是一个烧得通红的烙铁,烫手得很!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然而,慕容大小姐早已气定神闲地等在堂下了,更让人棘手的是,府衙外已经闻讯赶来了黑压压一片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群情关注,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他想捂都捂不住,想拖也拖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准备升堂。
“升——堂——” “威——武——”
衙役们低沉的堂威声中,京兆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拍下惊堂木开始审理,堂下衙役便急匆匆进来禀报:“大人!忠勇侯、永昌伯、工部尚书殷大人、吏部侍郎谢大人到了!”
京兆尹心里咯噔一下,暗叫苦也,讨债的果然来了!他赶紧起身,小步快走下堂相迎。
四位重量级的苦主(?)父亲阴沉着脸,步履带风地走进大堂,甚至连基本的官场寒暄都省了,目光锐利如刀,齐刷刷地看向京兆尹,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几乎让人窒息。
京兆尹只觉得后背的官袍都快被冷汗浸透了,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堂,还没开始审,就已经刀光剑影,硝烟弥漫了。
跪在堂下的四个公子哥一见自家父亲来了,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哭喊起来,声音凄惨:
“爹!爹救我啊!我是被冤枉的!”
“伯父!我们是被慕容峰骗了!我们只是去帮忙的!”
慕容晴冷眼旁观这一幕父子“情深”,仿佛在看一场拙劣蹩脚的闹剧。
她转头看向额头冒汗、坐立难安的京兆尹,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瞬间打破了公堂上那诡异的气氛:
“府尹大人,方才不是已经喊了升堂吗?为何还不开始审理?难道这几位大人是皇上特许,前来协助您共同审案的?”
她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仿佛真的不解,随即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极其严重的问题,语气陡然转为惊讶和严肃的质疑:
“不对啊,府尹大人。按照我朝《刑律疏议》明载,若官员与案犯有亲属关系,理应回避才对,以免徇私枉法,妨碍律法公正。”
“几位大人此刻站在公堂之上,是打算……亲自为自家儿子辩护?还是说,京兆府的规矩……与众不同,可以无视朝廷王法?”
她这番话,如同几记无声的惊堂木,重重拍在每个人的心上,直接将“以权压人”、“干涉王法”的帽子悬在了那四位高官显贵的头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