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王敖广胸中堵着一口滔天的郁气与悲愤,孙悟空陨落的真相,尤其是唐僧那背后暗算的卑劣行径,让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深知菩提祖师超然物外,未必会插手,但天庭统御三界,执掌秩序,岂能容此等欺师灭祖、阴毒残害之事?!
他携着那沉寂的定海神针,又以大法力凝聚了水天境中记录的关键片段,先是再次求见了菩提祖师,将影像呈现。祖师静观完毕,默然良久,只是轻轻抚摸着那颗已化为凡石、再无灵性的混沌灵珠(不知他何时将其寻回),眼中沉痛与推算之色交织,最终化作一声蕴含无尽复杂的叹息:“痴儿……你这劫数,竟是如此……坎坷。罢了,为师……再想想办法,看能否……为你寻一线生机。”
敖广见祖师虽悲恸,但似乎并无立刻采取激烈行动的意图,心中虽理解其立场,却难平愤懑。他转身便直上九天,敲响了凌霄宝殿的金钟。
玉帝闻听敖广求见,知晓必为孙悟空之事。待敖广将水天境影像再次播放,并痛陈唐僧之恶行后,整个凌霄殿一片哗然。仙卿们交头接耳,难以置信那金蝉子转世的取经人,竟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玉帝端坐龙椅,面色阴沉,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他对于孙悟空的观感极为复杂,既有昔日大闹天宫的余怒,亦有对其战力能力的欣赏,更有如今听闻其惨死后的些许惋惜,以及对背后阴谋的震怒。尤其是,唐僧此举,已然触犯了天条,更是对天庭认可的取经大业的亵渎!
“岂有此理!”玉帝终于开口,声威震动殿宇,“金蝉子转世,竟行此魑魅魍魉之举!残害徒儿,与魔何异!”
他目光锐利,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菩提祖师,沉声道:“祖师欲寻生机,固然是师徒情深。但何须如此麻烦?寡人执掌三界,统御万灵,这生死因果,有时,也未必不能变通!”
话音未落,玉帝猛然抬手,虚空一抓!只见一道金光璀璨、蕴含着无尽法则气息的卷轴凭空出现,缓缓展开——正是记录天地万物命运轨迹的天书!
众仙大惊,纷纷劝阻:“陛下!天书乃天道显化,不可轻动啊!”
玉帝冷哼一声:“天道?寡人便是代天行事!孙悟空蒙此奇冤,遭此大难,若天道不公,寡人便改了这天条!”
他并指如笔,凝聚无上神力,无视天书自身传来的抗拒之力,强行在那记载着孙悟空命运、已然黯淡并标注“形神俱灭”的一页上,狠狠一抹!金光爆闪,法则哀鸣,那“灭”字竟被硬生生抹去,玉帝以自身无上权柄和莫大法力,强行书写上了一个新的字——“活”!
就在这一笔落成的瞬间!
砰!
瑶池仙宫,王母娘娘正于蟠桃园中漫步,忽感头顶空间一阵剧烈扭曲,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金光混杂着些许五彩霞气,如同陨星般直直坠落,“哎呦”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砸进了她的怀里!
王母娘娘一个踉跄,定睛一看,怀中竟多了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不对,是只猴子!只见他眼神有些迷茫,甩了甩头,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后,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地挥手道:“大娘!嗨喽!俺老孙怎么一觉睡到你这瑶池来了?这床铺还挺软和!”
正是孙悟空!他竟真的复活了!只是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陨落的过程,记忆有些模糊不清,只记得自己好像喝了师父送的水后便醉倒沉睡了过去。
王母娘娘先是一惊,随即感受到他体内那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与怀中一块温热五彩石(女娲新石)隐隐共鸣的气息,瞬间明悟。她稳住身形,哭笑不得地看着这无法无天的猴子,嗔怪道:“你这泼猴!还是这般冒失!你能突然出现在此,皆因当年孕育你的这块‘女娲新石’一直由我保管。玉帝强行逆转因果,将你从寂灭中拉回,你的本源感应到此石,自然便被传送至此地,借此石之力稳固你重聚的魂魄形体。”
孙悟空眨了眨眼,从王母怀里跳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身体虽有些虚弱,但确实是活过来了,他挠挠头:“原来如此!多谢娘娘!不过俺老孙得先走了,得去找我师父问个清楚,那水……”
他话未说完,身后空间涟漪再起,菩提祖师的身影悄然浮现,一把拎住他的后颈皮,如同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
“还去找那个师父?”菩提祖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跟为师回方寸山。你魂魄初定,需好生静养,莫再沾染是非。”
孙悟空被拎着,手脚扑腾了两下,无奈道:“师父你轻点!俺老孙自己会走!” 他忽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物,竟是一套颇具苗疆风情的蓝黑色短打,绣着些奇异的虫鸟花纹,不由得也奇道:“咦?对了,祖师,俺老孙怎么还穿着这身行头?这好像是……五毒教的衣服?是那个叫五毒叔的老头儿给我的吗?俺老孙什么时候见过他?” 他的记忆显然出现了混乱和缺失,将某些碎片错误拼接了。
菩提祖师目光微闪,并未深究,只是淡淡道:“旧事休提,走吧。”
就在孙悟空被菩提祖师带走的同时,凌霄殿上,玉帝余怒未消。他目光扫过天书上唐僧(金蝉子)的命运轨迹,冷哼一声:“十世修行的好人?慈悲为怀的圣僧?寡人看你是非不分,善恶不辨,纵容邪魔,暗害徒儿,也配享此气运?”
他再次挥动神力,竟强行在天书上修改!将唐僧那“命运多舛却终得正果”的命格,狠狠划去,改成了“霉运缠身,坎坷倍增,众叛亲离,求经路上磨难翻倍,且无人相助的倒霉蛋”!
与此同时,瑶池之中,王母娘娘想到唐僧所为,亦是心中不悦。她召来麾下七位修为精深的蜘蛛精,吩咐道:“尔等下界去,在那唐僧西行路上,多多‘关照’于他。他既无情,便休怪天道无义。无需取其性命,但可尽情施为,让他好生体会一番,失去护持后,这取经路是何等滋味!”
七位蜘蛛精领命,化作七道彩光,下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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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隐秘的魔域深处,五毒教的据点。
苍老的五毒叔,看着手中一块原本闪烁着微弱魂光、此刻却彻底熄灭的命牌(属于阿修罗或与悟空关联的某种契约),又听闻了阿修罗癫狂归来后断续的哭诉与狂笑,已然知晓了大致的经过。
他走到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的阿修罗面前,平静地注视着他。
阿修罗看到他,如同看到救星,抓住他的衣袖,嘶吼道:“五毒叔!你看到了吗?!孙悟空死了!我为你,为五毒教报仇了!他魂飞魄散了!”
五毒叔缓缓抽回自己的衣袖,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清澈而深邃,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达与悲悯。
“阿修罗,我从未怪过孙悟空。” 老人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当年之事,错综复杂,各有立场。他或许手段激烈,却并非针对我一人,亦非出于私怨。他护的是他心中的道,与你们魔教的理念冲突,乃是大道之争,无关个人恩怨。”
他顿了顿,看着惊愕僵住的阿修罗,语气陡然转为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救死扶伤,钻研毒理,是为济世,而非助长仇恨,更不是看你如此折磨一个后辈,甚至用上那般下作手段!你如今心智已失,仇恨蒙眼,若再执迷不悟,再去伤害那猴子……”
五毒叔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周身散发出一种与慈祥外貌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我便将你,亲手扔进万蛇窟,让你尝尝百毒噬心、永世不得超生的滋味!”
阿修罗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看着眼前这位亦师亦父亦友的老人,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他所有的疯狂与恨意,在五毒叔这平静却无比残酷的话语面前,仿佛成了一个可笑而可悲的玩笑。
玉帝篡命,悟空复生,祖师护犊,王母遣妖,五毒明理……三界的因果,因孙悟空之死与复活,彻底搅动,走向了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而唐僧的命运,已被打上“倒霉蛋”的烙印,他的取经路,注定将变得更加艰难和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