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风波虽被李珩强行压下,但暗地里的较量却从未停止。反对派们眼见明面弹劾不成,便转而采用了更为阴损的手段。
不过几日功夫,宫中悄然流传起一个说法:长乐公主自上次御花园“梦游”受惊后,便一直心神不宁,时有癔症发作,恐非寻常惊吓,而是……邪祟入体,冲撞了凤驾。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隐约提及,有太医诊脉后,认为公主需绝对静养,不宜见人,更不宜再受任何外界刺激,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这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宫闱深处蔓延,其指向性再明确不过——就是要将李晓晓彻底隔绝起来,让她无法再与皇帝“密谈”,无法再“妖言惑众”。
很快,连太后都“关切”地派了身边的老嬷嬷前来探视,言语间满是慈爱,却暗示长春宫风水或许有些问题,建议皇帝让公主搬去更僻静处休养。承恩公府乃至张启贤一派的官员,也纷纷上奏,以“担忧公主凤体”为名,恳请陛下让公主安心静养,勿再让闲杂人等打扰。
这便是一出精心策划的“苦肉之计”,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行软禁隔离之实。
消息传到长春宫,李晓晓冷笑一声。这些人,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当夜,李珩悄然前来。他屏退左右,脸上带着一丝愠怒和疲惫。
“他们倒是会找借口!”李珩冷哼一声,“邪祟入体?需静养?朕看他们是巴不得你永远‘病’下去!”
李晓晓却显得异常平静:“皇兄,他们既然递了梯子,我们不顺着爬上去,岂不是辜负了他们一番‘好意’?”
李珩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李晓晓缓缓道,“他们想让我‘病’,那我就‘病’给他们看。他们想让我静养,不再出门,那我就足不出户。正好,我也需要一段时间,避开这些明枪暗箭,仔细梳理一些事情。”
她看向李珩,眼神清澈而冷静:“而且,我‘病’了,他们才会放松警惕。皇兄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暗中清理一些跳得最欢的钉子。至于我们想做的事情……正好可以转入地下,更为隐秘地进行。”
李珩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激赏。这个妹妹,不仅心思机敏,更难得的是这份临危不乱的沉稳和善于利用逆境的智慧。
“好!”李珩当即拍板,“就依你之言!朕倒要看看,他们这出戏,能唱到几时!”
计划既定,行动迅速。
次日,太医院一位被暗中敲打过的太医,“确诊”长乐公主乃惊惧过度,邪风入体,需绝对静养,忌思虑,忌见风,忌外人打扰。皇帝“忧心忡忡”,下旨封闭长春宫,除特定太医和贴身宫人外,任何人不得探视,让公主安心养病。
一时间,长春宫门庭冷落,仿佛真的成了一座被遗忘的病苑。宫人们行走都放轻了脚步,脸上带着忧愁(或是伪装出来的忧愁)。外界都以为,那位刚刚掀起些许波澜的“傻”公主,终究是抵不过深宫诡谲,彻底沉寂了下去。
然而,在这看似沉寂的宫墙之内,另一场无声的布局,正紧锣密鼓地展开。
李晓晓开始了她的“病重”生活。她大部分时间都卧在床上,脸色被刻意弄得苍白,偶尔在宫人面前流露出虚弱和恍惚,将“邪祟入体”的模样学得惟妙惟肖。
而每当夜深人静,便是她真正活跃的时候。
顾长渊成了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他凭借着高超的身手和对宫廷守卫的熟悉,总能避开耳目,将外界的消息带来,再将她的指示传递出去。
最重要的,便是关于“纸币”的构想。之前她只是提出了一个粗略的方向,如今有了这段难得的“静养”期,她开始通过顾长渊,向李珩和她秘密组建的那个小圈子的技术官员,传递更详细的思路。
她利用手边能找到的材料,粗糙地勾勒出复杂的防伪花纹概念,提出可以用特定地区的楮皮纸、加入特殊纤维、采用多色套印等技术来增加仿造难度。她甚至提出了“冠字号码”的雏形想法——每张纸币印上独特的编号,登记在册,便于追踪和管理。
关于发行,她详细阐述了“准备金”制度的重要性,建议初期可以尝试用部分国库金银和盐引作为抵押,严格控制发行数量,并建立相应的回收和更新机制。她还建议,可以先在皇室产业和部分忠实勋贵的商号内部小范围流通试用,积累经验,完善流程。
这些超越时代的金融理念,被顾长渊一字不差地牢记,然后通过密信或口述,精准地传递出去。他不仅是信使,更成了她思想的延伸和执行者。
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顾长渊出现在她窗边的次数愈发频繁。有时是传递信息,有时,似乎只是来确定她的安危。
他依旧沉默寡言,但那双锐利的眼眸中,关切之色越来越难以掩饰。他会留意她是否按时服药(虽然是做样子),会带来一些外面新进的有趣小玩意(虽然她不能玩,但看着也开心),甚至会在她因为长久装病而有些烦闷时,低声说几句宫中或京城的趣闻给她解闷。
李晓晓则在这份静谧而特殊的守护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她开始习惯在夜晚等待他的叩窗声,习惯看到他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窗外,习惯他低沉嗓音带来的外界消息和那不着痕迹的关怀。
两人之间的交流,不再局限于冰冷的信息传递。有时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在弥漫着药味和伪装的长春宫内,一种无声的情感,如同藤蔓般,在静谧中悄然滋生,深深扎根。
他是她暗夜中的眼睛和利剑,是她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桥梁。
她是他誓死守护的明月,是他冰冷生涯中唯一的温暖与牵绊。
这段被迫“静养”的时光,隔绝了外界的恶意风雨,却成了两人感情迅速升温、默契臻至化境的催化剂。危险的宫廷,囚笼般的病苑,反而成了情感萌芽的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