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金色的,温暖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光。
那颗被命名为“女娲一号”的人造太阳,悬停在南京废墟的正上空。
没有轰鸣,没有热浪。
只有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和谐共振,悄然扩散。
然后。
光,落了下来。
不是爆炸,不是冲击。
是消融。
那片广袤的,死寂的,凝固了五年血与火的废墟。
那些断裂的钢筋,那些破碎的水泥,那些深埋在瓦砾之下,属于一个民族最深的伤痕。
在金色的光芒下,无声无息地被分解,重组,还原成了最原始纯粹的物质微粒。
大地,被抚平了。
像一张被神明用巨手轻轻抹平的画布。
一片广阔无垠,平整如镜,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大地,取代了废墟,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昆仑”号,舰桥。
死寂。
王虎张着嘴,那颗刚刚还在为解放上海而狂喜的心脏,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巨大,更加无法理解的情绪攫住了。
那不是恐惧。
是敬畏。
一种凡人在亲眼目睹了神明移山填海之后,发自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敬畏。
“这……这是……”
他的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大脑彻底宕机。
美国人约翰逊浑身剧烈地颤抖,他死死扶着控制台才没有瘫软下去,眼镜歪在鼻梁上。他那张属于顶尖学者的理性的脸,此刻布满了狂信徒般的痴迷。
“物质重组……能量到物质的定向转化……它在筛选原子!我的上帝!它在筛选原子!”
“这不是科技……这是……这是创世纪!”
德国人李希特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片被凭空创造出来的黑色平原,那双一向古井无波的蓝色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火焰。
那是一个将机械与效率奉为毕生信仰的工程师,在看到了终极的、完美的工业艺术品之后,燃起的信仰之火。
医疗室。
赵学文刚刚被灌下一支高浓度营养剂,他扶着墙,挣扎着走到舷窗边。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窗外那片他无比熟悉的六朝古都的天际线,正在被一片金色的光重塑。
他那颗刚刚才从崩溃边缘被拉回来的,属于大账房的大脑,再一次熔断。
这一次,不是因为毁灭。
而是因为创造。
一种超越了他毕生所学,所有认知,所有逻辑的神明般的创造!
成本,收益,资产,负债。
这些冰冷的词汇,在眼前这幅创世纪的画卷面前,连一个笑话都算不上。
他缓缓地,跪了下去。
对着那片金色的光,五体投地。
杨富贵没有理会舰桥里那些已经陷入各自精神奇境的部下,他只是平静地看着。
“‘女娲’协议,第二阶段。”
【指令确认。】
【‘蜂巢’,释放。】
嗡——
“昆仑”号,以及护卫在它周围的那十二艘造型狰狞的黑色战舰,它们广阔的合金甲板无声裂开,露出下方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发射矩阵。
然后,一场钢铁的风暴,降临了。
数以亿计的银色金属微粒从那些蜂巢中喷涌而出,在空中汇聚成一道道银色的洪流,呼啸着,尖叫着,带着一种建设新世界的狂热与喜悦,扑向了那片刚刚被创造出来的黑色平原!
“那是什么玩意儿?”
王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
“建筑无人机。”杨富贵平静地回答,“或者,你们可以叫它们……工蜂。”
工蜂落在了大地上。
然后,奇迹发生了。
银色洪流所过之处,一座座巨大工厂的地基拔地而起!钢筋在瞬间被编织成网,混凝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浇筑凝固,巨大的钢铁穹顶被一只只看不见的手合拢。
这不是在盖房子。
这是在生长!
一座钢铁城市的雏形,在以一种反物理、反常识的速度,疯狂地生长!
“杨爷……我们来这儿……不是为了解放吗?”
王虎看着那座正在被疯狂“种”出来的工业城市,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碾压。
“解放,只是第一步。”
杨富贵转过身,看着他那群已经彻底石化的部下。
“把野兽从屋子里赶出去。”
“然后,把屋子拆了。”
“再,盖一座一百倍、一千倍坚固的宫殿。”
他伸出手,指向那片正在被无数“工蜂”疯狂改造的大地。
“这,才是真正的解放。”
“从根源上,解放这片土地的生产力。”
“我们,不是来当皇帝的。”
他平静地陈述着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窒息的事实。
“我们,是来当基建狂魔的。”
基建狂魔。
这四个字像一把烧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王虎的天灵盖上。
他懂了。
他又一次懂了!
杀戮,只是手段。碾碎,只是过程。
而这,眼前这疯狂的,不计成本的,创世般的建设,才是杨爷真正的目的!
这比碾碎一百支联合舰队,还要过瘾!还要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
他又笑了,笑得比任何一次都要畅快淋漓。
几个小时后。
当第一缕真正的晨曦照耀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时,一座崭新的,庞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超级工业区,已经取代了那片死寂的废墟,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女娲’协议,第三阶段,完成。】
【一号至十号,全自动生产线,已部署完毕。】
【能源中心,‘女娲一号’,输出功率百分之百。】
【‘铁桶山’数据库,已接入。】
【随时可以开始生产。】
杨富贵走到了主控制台前,抬起手,在虚拟光幕上下达了第一道生产指令。
【指令确认。】
【一号生产线,启动。】
【生产目标:‘黑旗-42’型,突击步枪。】
轰隆隆——
那座最庞大的一号工厂内部,无数沉睡的机械臂被唤醒,传送带开始飞速运转,红色的铁水在管道中奔流。
一场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工业交响乐,在1942年的南京,奏响了。
不到十分钟。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一号生产线的尽头,一把通体漆黑,造型冷酷,充满了暴力美学的崭新自动步枪,被一只灵巧的机械臂稳稳夹起。
然后,呈现在了主屏幕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