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中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叶聆风刚刚理清了自己体内几种功法相辅相成的关系,对自身力量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他心念微动,体内那源自《玄冰圣诀》的至阴内力,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自然而然地加速流转起来,带着一种与这古墓同源的、古老而精纯的气息。
就在他内力流转加速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座一直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青玉祭台,仿佛突然被注入了更强的活力,台身绽放出持续而柔和的乳白色光晕。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祭台表面那些原本看似装饰的、古老而繁复的云纹,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依次点亮,纹路中流淌着莹莹白光!
紧接着,一阵轻微但清晰的“咔哒”机括声从祭台内部传来。
在叶聆风和东方秀惊讶的注视下,那看似浑然一体的青玉台面,竟从正中间出现了一道笔直的缝隙,随即台面平稳地向两侧缓缓滑开,露出了隐藏在下面的东西。
台面之下,是一个与祭台材质一体、精心雕琢出的凹陷石槽。石槽内,静静地躺着一件物事。
那东西毫不起眼,约莫成人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暗哑无光的深黑色,表面布满了斑驳的暗红色锈迹和岁月留下的深沉包浆,形状也不甚规则,边缘略显圆钝,乍一看,就像一块从哪个深山老林里随手捡来的普通顽铁,甚至有些丑陋。
然而,当叶聆风的目光凝聚其上,仔细看去时,却能隐约感觉到,在那厚重的锈迹和岁月沉淀之下,内里似乎蕴含着一种如同深海般幽暗、致密、坚不可摧的质感。
他伸出手,指尖刚刚触碰到那物事的表面,一股恒定不变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寒之气便瞬间顺着指尖蔓延上来,深入骨髓。
就是它!
历经千辛万苦,闯过重重生死关卡,他们终于找到了!
北冥玄铁!
叶聆风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看似平凡、却重逾寻常铁块数倍的玄铁从石槽中拿起。入手的那份沉甸甸的冰凉,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不凡。
在玄铁原本放置的位置旁边,还安静地躺着一卷兽皮手札。兽皮不知经过何种药水处理,历经数百年岁月,竟然依旧坚韧,没有腐朽的迹象。
叶聆风将北冥玄铁暂时交给东方秀保管,自己则郑重地展开了那卷兽皮手札。上面的字迹是以一种特殊的墨水书写,苍劲有力,历经漫长时光依然清晰可辨。
手札的开篇,便阐述了《玄冰圣诀》的来历:
“余,东方既白,纵横半生,快意恩仇,终觉武道无边,而人力有穷。晚年于此藏刀山结庐隐居,观极北万载玄冰,千年不化,其性至寒至纯,能封存万物;感地心熔岩奔流,炽烈澎湃,其性至阳至烈,能焚尽一切。天地造化,阴阳并存,相生相克,方为宇宙至理。遂悟:刚猛霸道,并非武道唯一途;至柔至阴,亦可包容万物,乃至冻结时空。”
“故融汇毕生所学,摈弃招式之桎梏,以北冥玄铁所蕴含的‘至阴意境’为引(而非其形),创此《玄冰圣诀》。此诀非具体刀法,乃直指天地阴寒本源之心法,意在使修习者心如玄冰,意似雪净,内力臻至精纯无比,运转绵长不绝。然,后世子孙,若囿于刀招变化,心有权力挂碍,尘念纷杂,强修此诀,则必气血逆冲,反受其害。唯心境澄澈空明,能契合天地自然之道者,方可窥其门径,得其真谛。”
看到这里,叶聆风瞬间恍然。
为何鸣鸿山庄后世庄主,包括天纵奇才的东方鸢,都难以练成此功,甚至因此陨落。
他们身处武林权势巅峰,心中牵挂太多,早已失去了创始者观察天地、感悟自然的那份纯粹心境。
而自己,心思相对单纯,加之修炼的《太和功》和《灵枢引》都偏向于包容与调和,反而误打误撞,契合了修炼《玄冰圣诀》最根本的要求。
手札的后半部分,笔锋一转,带上了 一丝淡淡的怅惘,记载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世人皆道我东方既白英雄了得,创立鸣鸿山庄,光耀门楣。却不知,我心中亦有永憾。少年时游历江湖,曾于江南邂逅一越女,名唤‘青荷’。其剑术超然,已得古越剑法真传,更兼灵秀天成,心如水晶。我与她论剑于会稽山下,朝夕相伴,切磋武艺,畅谈人生,引为平生知己。彼时,刀剑之道之争虽未如后世般势同水火,然宗门重任已渐压于肩头,彼此出身如同鸿沟天堑……最终,我返回山庄继承祖业,她亦回归剑阁。一别之后,江湖路远,再无音讯。”
“此块‘北冥玄铁’,乃当年我与她共同于极北苦寒之地,历经艰险所得。本欲以此铁为核心,铸就一刀一剑,刀名‘鸣鸿’,剑号……未定,象征刀剑合流,武道大同之愿……终究,世事弄人,夙愿未酬。只剩此铁,藏于此地,伴我长眠。”
“留此书,非为引后人嗟叹,乃欲告知:武道之极,不在门派胜负,不在天下第一,而在超脱束缚,明心见性;情之所至,不应为世俗规矩所缚,而在发于本心,真挚无悔。若后世有缘人得见此札,望能惜取眼前之人,莫要权衡利弊,徒留遗憾,重蹈吾之覆辙。”
这段尘封的往事,如同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叶聆风和东方秀此刻的处境。
前辈的遗憾,与主角二人不顾门派恩怨、生死相随的勇敢与真挚,形成了深刻的对比与呼应。
东方既白与越女青荷的错过,更凸显出叶聆风与东方秀这份冲破重重枷锁情感的珍贵。
东方秀也凑在一旁看完了手札,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轻声对叶聆风说道:“原来……我们鸣鸿山庄的祖师爷,与你古越剑阁,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了这样的渊源和……遗憾。”
叶聆风默默点头,心中感慨万千。他小心地将兽皮手札卷好,与北冥玄铁一起郑重收起。
经过这番波折,尤其是成功运转《玄冰圣诀》化解寒毒、明晰自身武学体系的过程,叶聆风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体内气息充沛而平和,阴阳内力和谐运转,之前油尽灯枯的虚弱感一扫而空,实力隐然跃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东方秀看着他恢复神采,眉宇间的阴霾尽散,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低声道:“我们……终于找到了。”
叶聆风环顾这间寂静、庄严又承载了一段遗憾往事的玄室,目光最后落在那具巨大的青灰色石棺上,神色肃穆。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石棺,深深地躬身一揖。
“前辈,多谢传承与点拨。您的遗憾,晚辈定当引以为鉴,绝不会重演。”
说完,他直起身,扶起身边的东方秀,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秀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动身,离开古墓,返回听雨楼!”
北冥玄铁已然到手,证明父亲清白的线索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