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疾驰，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陶柳村的轮廓终于在晨曦中浮现。
楚天青将车停在医院门口，拉开车门便招呼萧皇后祖孙二人下车，迫不及待想尽快完成配型检查。
然而，他刚踏入医院大厅，脚步便猛地顿住了，满腔的急切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冻结。
只见原本整洁明亮的大厅此刻一片狼藉。
挂号处的木质台面被砸塌了一角，碎木屑散落一地。
几排候诊的靠背椅歪倒断裂，海绵填充物从破口处露了出来，脏污不堪。
墙上悬挂的人体经络图和卫生须知被扯得歪斜，有的已完全脱落，胡乱摊在地上。
甚至走廊深处许多诊室的门都被砸烂，门板断裂，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缺口。
紧随其后进来的李世民和程咬金，看到这一幕也是齐齐一愣。
程咬金眨巴了两下眼睛，下意识的问道：“这......这是遭了山贼了？”
话音刚落，就见秦云绾从内间走了出来。
她发髻有些松散，几缕青丝垂落颊边，衣袖挽至小臂，手里正卷着一卷未及收好的纱布，手指和衣襟上还沾着些淡淡的污渍与药痕，一看便知已忙碌了许久。
见到楚天青，她先是一愣，随即眉宇间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欣喜，急忙上前：“公子，你回来了！”
楚天青顾不上寒暄，指着满目疮痍问道：“云绾，这是怎么回事？”
秦云绾脸上欣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神色，有愤慨，也有几分难以启齿的尴尬。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李世民和程咬金，略微欠身行礼，然后转向楚天青，压低了些声音道。
“公子，是......是潞国公，昨日傍晚带着亲兵砸的。”
侯君集？
李世民闻言，脸上露出意外之色，他看向楚天青问道：“天青，你何时与君集结下仇怨了？”
楚天青摇摇头，心中同样不解。自己与侯君集连面都未曾见过，何谈结仇？
秦云绾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道：“潞国公昨日来时，极为愤怒，口口声声说......说公子您......勾引了他的女儿。”
“勾引他女儿？”
楚天青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不过是为侯清竹做了些心理疏导，这如何谈得上勾引？
程咬金在旁听着，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楚天青：“楚小子，可以啊！我倒没瞧出来，你喜欢清竹丫头那一款？不过那可是块出了名的冰疙瘩，多少长安儿郎碰了钉子。”
楚天青侧头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我只是给侯小姐瞧病，什么玩意儿就勾引了。”
“瞧病？”
程咬金眨了眨眼，随后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脑门。
“老夫好像也听人嚼过舌头，说侯家那闺女......嗯，心里头是有点不大寻常，好像......好像忒不待见男子？你给她治这个？”
楚天青点了点头，然后又问秦云绾：“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说您利用医术接近他女儿，心怀不轨，败坏侯氏门风。还说......”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李世民和程咬金，终究还是将那些难听的话复述出来。
“他说等您回来，他要亲自告诉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觊觎他侯君集的女儿，让您......撒泡尿照照自己，别痴心妄想。”
“混账！”
程咬金听完，率先按捺不住，怒道。
“侯君集这老匹夫！他闺女有病，楚小子给治好了，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他侯家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别人就都是阿猫阿狗？楚小子这般人物，哪点配不上？啊呸！是他侯家高攀不起才对！”
李世民也是凝眉不展。
他深知侯君集脾性刚愎护短，而且有些目中无人，但没想到竟能荒唐至此。
更何况，此事听起来，完全是侯君集因误解而生的无端迁怒，甚至可说是恩将仇报。
楚天青听完秦云绾的复述，心中先是一阵荒谬，随即涌起一股“果然如此”的无奈与恼火。
当初在给侯清竹进行心理疏导时，他就担忧过在这种相对封闭，依赖度高的治疗关系中，产生移情的风险不小。
他已经刻意保持了专业距离，注重引导而非安慰，没想到终究还是没逃过这一遭。
只是，侯清竹到底是如何与她父亲说的？
竟能让侯君集愤怒到直接带兵砸了他的医院？
他自问治疗过程绝无不妥，更无半分逾越。
侯君集这么做，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尽管心生不满，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灵儿的病。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大厅。
“孙强呢？”
作为安保队长，医院被砸成这样，孙强却不见踪影，这不合常理。
秦云绾闻言，眼圈微微发红。
“孙队长他为了保护医院，阻拦那些亲兵乱砸东西，被......被侯国公的亲兵头目，用铁尺砸在了胳膊上......胳膊当场就断了，肿得老高，孙队长疼得厉害，又觉得自己没守住地方，一直很愧疚。”
听到这话，楚天青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腾”地一下又窜了上来，烧得他胸口发闷，眼神骤然转冷。
这已经超出了单纯的毁物泄愤，而是行凶了。
李世民更是无语的扶了扶额头。
毁坏医馆、口出恶言已是大过，如今竟还纵容亲兵打伤医院护卫，致人伤残，这性质更为恶劣。
当真是目无法纪，恃强凌弱。
只是强弱之分......他似乎有些搞错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心里不由的对侯君集默哀了几秒钟。
于此同时，楚天青又问道。
“那灵儿呢？”
这话秦云绾眼圈更红，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心疼和后怕。
“灵儿......她见孙队长被打，急得冲上去想理论，还想护着被推搡的病患......侯君集抬手就打了一巴掌，摔在地上，脸颊肿了，嘴角也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