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护士服的上衣，展示其简洁的线条。
“这衣服，袖口窄小，收束利落。为何？就是为了方便！弯腰查看病患，紧急施救，宽袍大袖极易勾挂器物，沾染污秽，甚至阻碍行动。”
“而这窄袖，能让你们行动自如，手脚利落。这双筒裤，既不失庄重，又避免了拖地沾尘。”
楚天青环视一周，看到有几个医女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但大部分依旧带着困惑。
他决定再深入一点。
“还有，这身衣服，代表的是规矩和专业，这身白衣，就是你们的标志，也能提醒旁人，不可随意打扰你们的工作。”
楚天青的目光最后落在秦云绾身上：“秦医官，你在尚药局当值，想必深知在御前侍奉，衣着仪容皆有法度，不得逾矩。这护士服，便是在我们这医馆的规矩法度。无规矩不成方圆，无标识难明职责。望你能明白其中深意。”
秦云绾迎着楚天青的目光，沉默片刻。
她并非迂腐之人，楚天青条理清晰的解释，让她眼神中的疑惑渐渐被一种沉静所取代。
她上前一步，对着楚天青深深一福。
“先生教诲，婢子......明白了。先生思虑周全，为护理之道立规立矩，用心良苦。婢子等定当遵从。”
她转身，对着其他医女道。
“诸位姐妹，楚先生所言极是。此衣关乎人命，关乎职责，更关乎我等日后立身之根本。既入此门，当遵此规。去，随我更衣。”
秦云绾率先拿起一套护士服，在沈灵儿的带领下，去往她的房间。
其他医女见领头的秦医官如此表态，脸上的茫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新奇、紧张和隐隐使命感的郑重。她们互相看了一眼，也纷纷上前，各自拿起一套白衣跟随秦云绾而去。
趁着这个功夫，楚天青也打算赶紧吃点东西垫巴一下。
他盛了一碗稠粥，夹了几筷清脆的腌萝卜，温热的粥滑入胃中，脑子也算清明起来。
然而，就在他夹起一块腌萝卜时，一个此前忽略的事儿却是冒了出来。
刚刚自己只是从后世的角度出发，强调了护士服的实用性和专业性，却下意识忽略了它在唐代的前卫性。
窄袖收腰，衣长及臀……
这设计在后世护士服中固然标准实用，但放在崇尚“宽博飘逸”、“高腰襦裙”、“褒衣博带”为美的唐代，其剪裁是何等的前卫甚至......大胆！.
尤其是那刻意收束的腰身、相对贴合的上衣线条，对于习惯了宽松衣裙层层遮掩、行动间只见衣袂飘飘不见身形的唐代女子而言，这种近乎“贴身”、行动间甚至可能隐约勾勒身体曲线的“工作服”，冲击力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失策了！”
楚天青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暗骂自己考虑不周。
唐代虽开放，但女子服饰自有其法度与审美惯性。
他这套护士服的功能性无可指责，但忽略了文化适应期。
强行推行，可能会让这些好不容易招来的医女心生抵触，甚至影响工作状态。
他需要缓冲，需要折中方案！
念头至此，楚天青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又从系统里兑换了十件白大褂。
这衣服就极其宽松了，完全可以罩在衣服外面，丝毫不会凸显身体曲线，甚至能将里面原本的衣裙完全遮盖住！
对于习惯了宽袍大袖的唐代女子，这种“外罩袍”的形式，接受度无疑会高得多。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十位医女鱼贯而出。
刹那间，整个小院仿佛被投入了一片流动的、纯净无瑕的白云之中。
崭新的白衣在阳光下反射出柔和却异常醒目的光泽。
然而，与这身象征着洁净与专业的服饰形成刺眼反差的，是医女们脸上几乎无法掩饰的羞赧、局促和深深的不自在。
没有了宽大襦裙的层层遮掩，护士服合体的剪裁将她们年轻的身体曲线清晰地勾勒出来。
肩膀的弧度，腰身的收束，甚至胸前的起伏，都在这简洁利落的线条下无所遁形。
她们下意识地含胸缩肩，试图将那过于“显露”的曲线隐藏起来。
有人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小腹前，有人则不停地偷偷拉扯着衣角，仿佛那只到臀部的长度也短得令人心惊。脚步也变得小心翼翼。
平日里在宫中尚能保持的沉稳仪态，此刻被这身新奇又“暴露”的衣服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们彼此偷偷打量着，脸上都飞起了红霞，眼神里充满了尴尬和求助。
我去。
身材都很可以嘛！
楚天青咽了口口水，随即起身拿起一件白大褂。
“你们身上所穿的，是护理操作时贴身的里层工作服，注重利落。”
“这件宽松的外袍，则是日常诊视、或在有外人时穿戴的外衣，用于防护和标识身份。”
听到这话，医女们赶忙领取了自己的衣服。
当那宽松的袍身落下，彻底掩去了自身的曲线时，那份令人窒息的局促感终于退去，医女们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
她们抬起头，带着几分新奇的郑重，重新望向楚天青，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进屋来吧。”
楚天青转身道：“我先给你们讲些基础的东西。”
众人鱼贯而入。
楚天青则是回到房间，抱出一摞书本放到茶几上，随后对沈灵儿道。
“灵儿，把这些书发给她们。”
沈灵儿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将册子分发给每一位医女。
医女们小心翼翼地接过，指尖触碰到光滑坚实的封面，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她们低头看去，只见手中捧着的是两本不同的册子，
一本封面素雅，上书《基础护理精要》
另一本则略显厚重，封面题着《医学通识讲义》。
这名字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通识”二字涵盖范围显然更广。
“讲义”也暗示着更深层次的内容。
众人翻开书本，然而，仅仅几页之后，她们脸上的郑重便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茫然、震惊甚至一丝无措的神情。
仿佛捧着的不是书册，而是某种完全陌生的异域之物。
这书里讲的......都是什么？！
她们在宫廷所学，多限于体表经络、脏腑名目以及模糊的“气血运行”之说。
何曾见过如此赤裸裸、精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描绘？
清晰的图画将肌肉的纹理、骨骼的连接、内脏的位置形态，甚至血脉神经的走向，都巨细靡遗地展示出来！
那些图画并非写意，而是力求精准的描绘，旁边还标注着她们从未听闻的、冰冷而确切的名称。
心瓣膜、肺泡、神经元......这感觉，不像在看医书，倒像是被强行按着，直视一具被精密拆解的躯壳内部！
这与她们所学的、带着玄学色彩和整体观的“藏象”理论，简直是两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