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盯着屏幕上那条刚弹出的消息,指尖在键盘边缘顿了半秒。程野发来的文件名很朴素,《江氏_暗室_0423》,后面还带了个括号:**建议离线看,别联网**。
她没多问,直接断开外网,插上加密U盘,把视频拖进本地播放器。
画面一开始是晃动的,像藏在袖口的微型摄像头拍的。镜头扫过一排老式档案柜,铁皮漆面剥落,角落结着蛛网。接着是一扇嵌入墙内的保险柜,门开着,里面没有现金或合同,只有一本深蓝色硬壳账本,封皮烫金字迹已经褪色,隐约能辨出“江氏内部结算”几个字。
“找到了。”程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压得极低,“就在财务总监办公室后面的夹层,钥匙藏在空调滤网后面——还是老套路。”
沈知意没应声,全神贯注盯着画面。程野的手出现在镜头里,翻开账本第一页。纸张泛黄,字迹工整,表面记录的是“影视项目投资回款”,金额、日期、合作方都写得清清楚楚,乍一看毫无破绽。
但她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这笔‘文化基金’,八千万,打给开曼群岛的公司?”她轻声自语,“江晚舟上个月直播哭穷,说连助理工资都快发不出了,哪来的钱投这种项目?”
程野冷笑一声:“不止一笔。我数了,近三年这类款项打了二十七笔,总额十二亿往上。收款方换得勤,但最后资金流向都指向同一个地方——新亚洲艺术基金会。”
“那个十年前被国际刑警点名的空壳组织?”沈知意眉头一拧,“他们早就该注销了。”
“名义上是注销了。”程野声音冷下来,“可服务器Ip还在跑,伪装成版权结算平台,实际干的全是洗钱勾当。我顺藤摸瓜查了两层跳转,发现终端控制权在境外一个离岸信托手里,受益人代号叫‘phoENIx tRANSFER’。”
沈知意眼神一沉。
phoenix,凤凰。
她想起自己直播时说过的那句“火,烧不死凤凰”。当时只是随口一呛,现在听来,倒像是某种讽刺。
她快速翻动账本扫描件,手指停在一组编号上:“Jw-87,这个代号反复出现,是不是跟江晚舟有关?”
“八成是她的项目代码。”程野说,“但我查过江氏公开立项记录,根本没这编号。它只出现在这些跨境转账的备注栏里,像是内部暗语。”
沈知意眯起眼。
Jw,江晚舟;87,是她的生日?年龄?还是别的什么?
她调出另一份数据表,把二十七笔异常转账按时间排列。很快发现规律——每笔汇款都在江晚舟直播后三天内发生,金额也和她那几天的打赏收入高度相关。
“她在用直播人气做掩护。”沈知意冷笑,“粉丝刷火箭,她就往外走钱。表面是卖惨吸粉,背地里是洗黑钱的信号灯。”
“聪明。”程野啧了一声,“一边立贫民窟女孩人设,一边拿粉丝的钱当洗钱节奏器。真要查起来,还能甩锅说‘我不懂财务,都是团队操作’。”
沈知意没接话,而是打开另一个窗口,输入“oUtGAtE-13”这个编号。
搜索结果跳出一条不起眼的新闻:三年前,江氏娱乐曾注册过一艘远洋货轮,名为“outgate 13号”,用途标注为“海外巡演运输”。但那船从未出现在任何港口记录里,保险也在半年后莫名失效。
“船没了,钱却一直在走。”她低声说,“这哪是搞娱乐,这是地下钱庄配了个女主播当门面。”
程野沉默两秒:“你要不要报上去?”
“报给谁?”她反问,“经侦?证监?他们查不到这么深。而且……”她顿了顿,“现在出手,只会打草惊蛇。我要的是整条链子,不是割一截尾巴。”
她说完,起身走到墙边,从一堆剧本中间抽出一个银色硬盘盒,贴着标签《镜渊_bak_03》。她拆开外壳,取出里面的固态硬盘,插进主机。
“所有数据,三层加密,存进去。”她敲下回车键,“主密码设为‘重生那天的经纬度’,二级密钥你掌握,三级交给法务组随机生成。”
程野在那头笑了一声:“你还真信不过任何人。”
“我不是不信你。”她盯着进度条缓缓推进,“我是不信运气。以前信过一次,结果被人推下天台的时候,连个替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空气安静了一瞬。
程野的声音低了些:“所以这次,你一定要亲手撕开他们的皮。”
“对。”她点头,“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有些账,迟早要算。”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调出片场监控截图,放大那个“设备巡检”人员的手腕。手表确实是江氏采购部特供款,但她注意到表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Jw-87 Approved**。
“这人不是普通外联。”她眯起眼,“他是Jw-87项目的执行层,直接听命于江晚舟。”
“你想动他?”
“不动。”她摇头,“留着他。让他回去报信,就说我们查到了‘文化基金’的事,但还没锁定源头。”
“钓鱼?”
“对。”她嘴角微扬,“让她以为我们只摸到边角,才会放松警惕。等她觉得安全了,自然会露出更大的破绽。”
程野低笑:“你这招够阴。”
“阴?”她靠回椅背,“比起她让人在我爆破戏里动手脚,这点手段还算客气。”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浓重,片场只剩几盏应急灯亮着,钢架轮廓像巨兽的骨架。远处一辆黑色商务车正缓缓驶离,车牌被泥水遮住大半。
她拿出手机,拨通安全主管。
“刚才离开的那辆车,跟上去,拍下车内人员面部。不要靠近,保持两百米距离。”
“明白。”
挂掉电话,她转身回到电脑前,再次打开账本扫描件。目光落在其中一页的边缘——有轻微的水渍晕染痕迹,像是被药水擦过,某些数字模糊不清。
她放大那块区域,调高对比度。
隐约能看出,原本写着“转入账户:谢氏控股—隐性股权置换”的字样,被人用化学溶剂抹去,只留下淡淡的印痕。
谢氏?
她瞳孔微缩。
谢临渊的家族?
她没再多想,迅速截图保存,然后将整份文件压缩加密,拖进“镜渊”主控服务器的隐藏目录。
“你准备什么时候再进去?”她问程野。
“最快明天凌晨三点。”他说,“安保轮班交接有个七分钟盲区,我能从通风管道钻进去。”
“别走老路。”她提醒,“上次你用的空调滤网,他们肯定已经换了锁。”
“我知道。”程野声音冷静,“这次我走配电间,那边有个检修口,三年没打开过,灰尘都没动。”
“小心点。”她说,“活着回来。”
“嗯。”他顿了顿,“你呢?接下来做什么?”
她看了眼桌上的翡翠茶盏,冰美式已经凉透。她端起来喝了一口,苦味直冲喉咙。
“我?”她放下杯子,唇印留在杯沿,“我去给她直播间送个礼物。”
程野愣了下:“现在?”
“对。”她打开直播平台,登录账号,指尖在礼物列表上滑动,“就送个‘星光闪耀’吧,九万九千金币的那种。”
“你疯了?给她刷钱?”
“不是刷钱。”她笑了一下,眼神锋利,“是告诉她——我知道你在干什么,我还看着你。”
她点击发送。
虚拟礼花在江晚舟的直播间炸开,弹幕瞬间被淹没。
而沈知意关掉页面,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的账本照片。
Jw-87,oUtGAtE-13,phoENIx tRANSFER……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个词,用红线连成三角。
笔尖停在中心,迟迟未落。
窗外,那辆黑色商务车拐过弯道,尾灯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车后排,男人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正跳出一条新消息:
【账本被动过。】
他手指一抖,手机滑落到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