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染一片暗黑。越野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谨慎前行,终于在转过一个山坳后,一座依山而建的古老寨子出现在视野中。
祝一宁缓缓降低车速,最终将车停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后。今晚在这里休息。她熄了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寨子的布局。
这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合适休息的地方,再开下去她也撑不住。
古寨静得诡异。青石板路上落叶堆积,两旁吊脚楼的木窗在风中吱呀作响。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些屋檐下挂着褪色的符纸,在晚风中窸窣作响。
妈妈,那些纸人...祝星涵抓紧祝一宁的衣角。小孩子总是对这些东西有着天然的怕惧。
祝一宁看去,只见一栋木楼的走廊上立着几个纸扎人偶,惨白的脸上画着猩红的五官。山风吹过,纸人的手臂微微晃动。
大黄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来米则弓起背,尾巴炸成了平时的两倍粗,琥珀色的竖瞳死死盯住那些纸人。
这地方...安在璇不自觉地往祝一宁身边靠了靠,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恐怖片,那个......一宁啊,要不......我们继续走吧。
祝一宁摇摇头,再走下去,大家都疲累不已,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过夜,末世的野外危险更大。
就在她们观察时,旁边一栋吊脚楼的门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褪色蓝布衣的中年妇人端着木盆走出来,看到他们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警惕的神色,快步退回屋里,地关上了门。
祝一宁握紧长钢刀,这里的人对外来者很戒备。
她们继续往寨子里走,发现几个年轻人正在修理一栋吊脚楼的栏杆。看到陌生人,他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沉默地注视着。其中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走上前,手里握着一把柴刀。
外乡人,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们路过此地,只需要借宿一晚。祝一宁平静地说,可以用物资交换。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岩罕,退下。
众人抬头,看见寨子最高处的吊脚楼上站着一位身着传统服饰的老人。他手持造型奇特的木杖,脸上布满皱纹。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中年人,一个腰间挂着好几个布袋,另一个手里把玩着几枚铜钱。
老人的目光在祝星涵身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焦躁不安的大黄和来米。带着孩子的旅人...还有这些通人性的动物。你们不是掠夺者。
他顿了顿木杖:跟我来。
沿途,祝一宁注意到不少细节:一个老婆婆正在院子里晾晒草药,看到他们立即背过身去;几个孩子从门缝里偷看,被大人迅速拉回屋里;还有一个瘦高的年轻人靠在墙边,手里捏着一把飞刀,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老人将他们带到一栋相对完好的吊脚楼前。记住三件事:第一,入夜后不要出门;第二,不要碰任何贴着符纸的东西;第三,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应。
老人家,安在璇忍不住开口,这里...是不是有那种...赶尸的传说?
老人浑浊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小姑娘电影看多了。真实的东西,比电影里可怕得多。
这时,之前那个腰间挂满布袋的中年人走过来:阿公,防御都布置好了。他的目光在祝一宁的长钢刀上停留片刻。
“你带她们去住的地方。”老人吩咐一个中年人。
几步路后,中年人推开门,屋内积着厚厚的灰尘。
引路的中年人指了指墙角一个贴着符纸的陈旧木盒:这是前任寨主药师留下的东西,我们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打不开。阿公交代,千万别碰。
来米跳上桌子,警惕地围着木盒转圈,尾巴不安地甩动;大黄则守在门边,耳朵不时抖动,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夜幕降临,他们简单吃过东西后就打算休息,屋外的风声像是无数人在低语。
呜——
远处传来悠长的号角声,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铃铛声。
祝一宁轻轻掀开窗帘一角,看见寨民们正在门窗上悬挂铜铃。之前见过的那个瘦高年轻人正在屋顶上巡逻;晾晒草药的老婆婆则在院子里撒着某种粉末;还有几个年轻人手持长棍,在寨子周边巡视。
深夜,奇怪的声响从寨外传来。像是脚步声,又像是低语,还夹杂着铃铛的脆响。大黄和来米显得异常焦躁,来米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大黄则不停地在门窗间来回巡视。
就在这时,墙角的木盒突然微微震动,上面的符纸无风自动。祝星涵不自觉地朝木盒走去,眼神有些迷离。
星涵!祝一宁及时拉住女儿。
几乎在同一时刻,大黄突然对着窗户发出激烈的吠叫,来米也炸着毛跳到了祝星涵身前,做出防御姿态。
二楼窗户上出现一张惨白的脸,血红的嘴唇正对着祝星涵露出诡异的微笑。
祝一宁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
玻璃碎裂,那张脸消失了。木盒停止了震动,寨外的声响也渐渐远去。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外面传来急促却并不杂乱的脚步声。
中年人带着两个人赶到门口,手里举着火把,神色紧张但并未举刀: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有个东西在窗外,已经解决了。祝一宁保持着警惕,简短地回答。
岩罕凑近检查了一下破碎的窗户和地上的痕迹,脸色一变:是那种…它们很少直接靠近屋子。你们是不是碰了什么?
一夜胆颤心,第二天清晨,族长站在门外,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昨夜很不平静。
既然这里这么危险,安在璇忍不住问,你们为什么不离开呢?
族长回身,用木杖指向群山:离开?年轻人,外面的世界就安全吗?至少在这里,山认识我们,水认识我们,祖辈的法子还能护住这一方烟火。
它们是灾祸,也是屏障。族长看向寨门外,那些掠夺者为什么不敢进来?有些看得见的危险,挡住了更多看不见的豺狼。
离开时,祝一宁从车上取下一小袋食盐和几盒抗生素递给族长:一点心意,感谢收留。
族长没有推辞,接过物资,将一个小布袋递给祝一宁:这是用岩羊粪和七种毒草秘制的驱瘴药,对付昨晚那种有用。若再感觉被不洁之物盯上,就烧一点。
祝一宁从后视镜里看到,族长和寨民们站在寨口目送他们离开。
妈妈,祝星涵小声说,那个老爷爷的眼睛...会变色。
祝一宁从后视镜里深深看了女儿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将方向盘握得更紧了。
后座上,来米安静地舔着爪子,大黄则把脑袋搁在车窗边,望着远去的寨子发出低低的呜咽。这个末世,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