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但那句“水只剩不到三天”的话,如同幽灵般在狭窄的储藏室里盘旋不散。
安在璇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抓住祝一宁的手臂,声音因恐惧而紧绷:“你不能一个人出去!外面全是……”
“正因为外面危险,我才必须一个人去。”祝一宁打断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平静。
她目光扫过安在璇和女儿祝星涵,“两个人目标太大,而且,我需要你们守住这里。这是我们最后的退路,如果失守,就算我找到水,我们也完了。”
她的理由无懈可击,但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是藏在意识最深处的那个秘密,她的空间。
里面不仅有取之不尽的优质水源。还存放着不少药品。
她此行的首要目的,是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将一部分水资源“带回来”。
“我不是去送死。”祝一宁看着安在璇的眼睛,刻意让自己的话半真半假,以增加可信度。
“我记得几个街区外有个户外店,目标是手动净水器。有了它,我们才能利用任何找到的水源。更重要的是,我必须知道外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调度中心还在不在运转。无知,比缺水死得更快。”
安在璇还想说什么,但祝一宁已经将复合弩交到她手上。“你守里面,星涵负责观察。除了我们,任何人试图破门,不用警告,直接攻击。”
她又从背包里拿出看向祝星涵,“妈妈相信你。”
祝星涵重重地点头,小手紧紧攥着那根木刺。
这种托付,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也更具压迫感。
祝一宁没有走门,而是直接从小院2楼放下登山绳直接攀爬出门。
浓雾瞬间吞噬了她的身影,能见度不足五米。
空气潮湿、冰冷,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她像一道幽灵,紧贴着残破的墙壁移动,每一步都落在松软的垃圾或碎石上,尽可能不发出声音。
她首先确认了昨晚那具尸体的位置——不见了。
只有一滩发黑粘稠的血迹,以及一道被拖拽进浓雾深处的痕迹。
她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要么有掠食性的怪物,要么……有人在清理“战场”。
她绕向主干道,眼前的景象让她窒息。
垃圾堵塞了街道,许多车窗被砸碎,里面被洗劫一空。
安全区的商店橱窗没有一扇完好,如同张着黑色大口的洞穴。
墙上溅射着早已干涸的、深褐色的污迹。
死寂,除了她自己压抑的心跳和呼吸,只有雾气流动的微声。
没有活人,也没有尸体,仿佛整个城市都被这张灰白色的巨口吞噬、消化,只留下残渣。
她谨慎地靠近记忆中的户外店。
店门洞开,里面如同被飓风扫过,货架倒塌,商品狼藉。
她没有进去,只是在远处观察了片刻——里面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而且阴暗的深处似乎有细微的蠕动声。
这正好,为她空手而归提供了完美的理由。
接下来是高风险的目的地:应急物资调度中心。
她绕到中心侧面的小巷,这里的破坏程度更为惊人。
加固的大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扭曲,墙上布满了弹孔和可怕的爪痕。
里面同样是一片死寂,文件散落满地,凝固的血迹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黑暗的走廊深处。
秩序,已经彻底崩塌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荡然无存。
确认四周安全后,祝一宁闪身进入一栋半塌的居民楼楼道。
在这里,她集中精神,进入空间,她取出一个半旧的军用双肩包,里面小心地放入:两瓶1.5升的矿泉水、几包压缩饼干、一小盒基础药品(纱布、消炎药)。
最后,是一个全新的、未拆封的便携式净水器——这是她之前私藏的物资,此刻正好作为“战利品”。
她故意将背包弄脏,撕开一个小口,让自己看起来风尘仆仆,经历了一番搏斗。
返程的路感觉更加漫长而恐怖。
每一次风吹动招牌的吱呀声,都让她万分警惕。
在距离秘密通道还有几十米时,她隐约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低沉的、仿佛野兽啃噬骨头的声音。
她立刻屏住呼吸,绕了更远的路,从另一个方向迂回接近通道口。
当她终于从2楼攀爬上去进入室内,安在璇几乎瘫软在地,而祝星涵则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她怀里。
“妈妈!”
“我没事。”祝一宁喘息着,卸下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她们看,尤其是那两瓶清澈的水和净水器。
安在璇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你找到了!你真的找到了!”
“户外店被搬空了,这是在一个倒塌的货架下找到的,可能是别人遗漏的。”
祝一宁平静地解释着谎言,“水是在一个废弃的办公室找到的,密封很好,应该没问题。”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但是,调度中心……完了。被暴力摧毁,里面有血迹,没有活人。外面……也没有秩序了。”
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更庞大的绝望压过。
祝一宁将水分给两人,看着她们小口啜饮时那珍惜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她成功地带回了续命的资源,也带回了文明终结的确认。
她望向那被木板钉死的缝隙,浓雾依旧。
资源危机暂时缓解,但真正的恐怖。
这彻底无序的、弱肉强食的世界,才刚刚对她们揭开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