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瞳的苏醒,如同在沉寂的冰原上投下了一颗暖石,虽未能立刻融化所有积雪,却让“潜渊者号”内那压抑紧绷的气氛,悄然松动,流淌出一丝鲜活的生机。
她并未立刻恢复,大多数时间依旧在沉睡。但这次的沉睡,与之前那种近乎消亡的沉寂截然不同。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安稳,眉宇间那化不开的痛苦与挣扎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恬静的、仿佛回归母体般的安然。偶尔,在沉睡中,她的指尖会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仿佛在梦中抓住了什么令人心安的事物;有时,那苍白干涸的唇边,甚至会漾开一丝极浅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在做一个遥远而美好的梦。
林夜依旧守候在侧,寸步不离。他不再需要持续不断地渡入创生之气,星瞳体内那点星芒本源已然稳固,开始自行缓慢地汲取能量茧房提供的生机,如同枯木逢春,虽缓慢,却坚定地萌发着新芽。他的守护,更多是一种心神的陪伴,一种无声的宣告——我在这里,你可安心沉睡。
他有时会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依旧冰凉的手背,将自身的温度与那份沉静如山的守护意志,无声地传递过去。有时,他会低声对她说话,声音低沉而温和,讲述着航行中看到的奇异星云,回忆着灵傀界那些精巧的傀儡,甚至只是琐碎地描述着舰外那片沉寂星域的宁静。他知道她未必能听见,但他相信,这份心意,能穿透梦境的屏障,温暖她孤寂修复的神魂。
这一日,星瞳再次从沉睡中短暂醒来。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迷茫,虽然依旧带着浓重的疲惫与虚弱,但已然有了清晰的焦点。她首先看到的,便是守在一旁,正低头凝视着她的林夜。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星瞳的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却不是悲伤,而是某种失而复得、恍如隔世的触动。她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一时气力不济,只化作一声微弱的喘息。
“不急。”林夜立刻俯身,将她稍稍扶起一些,让她能更舒适地靠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端过旁边温着的、墨渊以多种安魂固本的灵药精心熬制的玉髓琼浆,小心地喂到她唇边。“慢慢来,先喝点东西。”
星瞳顺从地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琼浆入喉,化作暖流散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神魂,让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淡淡的血色。喝了几口,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够了。
林夜放下玉碗,依旧让她靠着自己,用指腹轻柔地拭去她唇角的水渍。
“……我……睡了很久?”星瞳的声音依旧沙哑微弱,如同蚊蚋,却已能连贯成句。
“不久。”林夜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只要你醒来,多久都不算久。”
星瞳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他眼底那无法作伪的关切与隐约的血丝,心中酸软一片。她记得昏迷前那撕裂灵魂的痛楚,记得那无尽的黑暗与冰冷,更记得在意识沉沦的最后,是他不顾一切引动四碑,是他那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将她从永恒的寂灭边缘强行拉了回来。
她伸出虚弱无力的手,轻轻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仿佛这样才能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对不……起……”她哽咽着,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让你……担心了……”
“傻瓜。”林夜心中一痛,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混合着药香与星辉的气息,“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星瞳在他怀中轻轻摇头,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是我……自己的选择……能看到你……安然无恙……值得……”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份以命运为火、为他照亮生路的决绝,至今仍让林夜心魂震颤。
“以后,不许再这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严厉,却又掩不住那深沉的疼惜,“任何事情,我们一起面对。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星瞳没有反驳,只是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将脸更深地埋入他的胸膛,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心跳与温度。劫后余生的脆弱与依赖,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舱室内一片静谧,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能量茧房柔和的光芒在轻轻脉动。
过了一会儿,星瞳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她稍稍抬起头,空洞的双眼望向林夜,带着一丝探寻:“我们……现在在哪里?‘虚无’……怎么样了?”
林夜简单地将她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告知,包括最终在归墟之眼击败“虚无”本体意志,以及目前正在寻找能彻底治愈她本源的“命运之花”。
听到“虚无”败退,星瞳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而当听到“命运之花”时,她那空洞的眼底,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星辉闪烁了一下,仿佛触及了某种深藏于命运脉络中的感应,但那感觉稍纵即逝,无法捕捉。
“命运……之花……”她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最终却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只是觉得……它很……遥远……也很……重要……”
“不必勉强。”林夜安抚地拍着她的背,“等你再好些,我们再慢慢寻找线索。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正说着,舱门无声滑开,洛璃端着一盘刚刚采摘、用玄冰之气保鲜的灵果走了进来。看到星瞳醒着,且气色似乎比前几日又好了一些,她冰蓝色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感觉如何?”洛璃将灵果放在一旁,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平日温和了许多。
星瞳对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却真诚的微笑:“好多了……谢谢洛璃姐姐……一直照顾……”
洛璃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林夜依旧环抱着星瞳的手臂,眼神微动,却并未多言,只是道:“能醒来便是好事。这些灵果对滋养神魂有益,稍后可用一些。”
就在这时,墨渊导师的声音通过通讯传来,带着一丝振奋:“林夜,洛璃道友!凤清瑶道友传来消息,凤凰神朝在一处极为古老的遗迹残片中,找到了一些关于‘命运之河支流’的模糊记载,似乎指向某个早已失落的上古神域!或许与‘命运之花’有关!”
新的线索,如同黑暗中透出的又一缕微光,虽然依旧渺茫,却预示着希望之路,正在前方延展。
星瞳靠在林夜怀中,听着这个消息,空洞的眼中,那点微弱的星辉,似乎又亮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