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谷的瘴气比想象中更浓,灰紫色的雾气如同流动的绸缎,缠绕在嶙峋的怪石间,三步之外便看不清人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甜,吸入肺中竟有些发麻,显然瘴气中藏着毒性。
“都屏住呼吸。”王宝宝取出几枚晶莹的药丸,分给众人,“这是‘清瘴丹’,能暂时抵挡瘴气侵蚀。”药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喉咙而下,瞬间驱散了肺中的麻痒感。
宁缺将桑桑护在身后,手中紧握着那卷从墨先生处得来的竹简,借着清瘴丹的效力,凝神感应四周。他发现这谷中的天地之息异常紊乱,时而凝滞如死水,时而躁动如惊涛,显然是被人用特殊手法扰乱,目的便是为了隐藏踪迹。
“西陵神殿的人很狡猾。”宁缺低声道,箭头搭在弓弦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他们故意引动瘴气,又扰乱天地之息,就是不想让人追踪。”
火麒麟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谷道中行走,赤红鳞片上的火焰自动腾起半尺高,将靠近的瘴气烧得滋滋作响,在身前开出一条通路。丫丫抱着小白坐在火麒麟背上,小声问:“宁缺哥哥,我们能找到那个什么符纸吗?”
“试试才知道。”宁缺的目光落在前方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上,那里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重物拖拽过,“他们往这边走了。”
王宝宝缓步跟上,神识如同无形的网,悄然笼罩住周围百丈范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谷中除了他们一行,还有三股气息在移动——其中两股气息强横霸道,带着浓郁的“神权”威压,显然是西陵神殿的高手;另一股气息微弱却坚韧,正被前两股气息追逐,时隐时现,应当就是墨先生所说的那个少年。
“前面百丈处,有场厮杀。”王宝宝沉声道,“那少年快撑不住了。”
宁缺闻言,加快脚步,借着岩石的掩护向前潜行。转过一道弯,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中,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正被两个身着白袍的修士围攻,少年手中紧攥着一卷闪烁着微光的符纸,正是通天符纸!
那两个白袍修士,一人手持长剑,剑上缠绕着金色的神辉,每一剑都带着煌煌天威;另一人则不断掐动法诀,一道道黑色的符印从指尖飞出,落在地上化作藤蔓,死死缠住少年的双腿。
“交出通天符纸,可饶你不死!”持剑修士冷喝一声,长剑直刺少年心口,剑风凌厉,显然没打算留活口。
少年虽被藤蔓缠住,却异常倔强,咬着牙从怀中摸出几张黄符,往空中一抛,口中急念:“火符,起!”黄符瞬间燃成火球,朝着持剑修士飞去,却被对方一剑劈散。
“蚍蜉撼树!”持剑修士冷笑,剑势更盛。
宁缺看得心头一紧,正要搭箭相助,却被王宝宝按住了肩膀。“别急,看看再说。”王宝宝低声道,“这两个西陵修士,修为不过洞玄境,那少年却能周旋这么久,不简单。”
果然,那少年见火符无效,忽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通天符纸上。只见符纸光芒大盛,一股沛然的天地之息从符纸中涌出,竟将缠绕在腿上的藤蔓震得粉碎。他借着这股力量向后急退,手中多出一柄短刀,刀身泛着银光,显然也是件法器。
“有点意思,这少年竟能引动通天符纸的力量。”王宝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通天符纸何等珍贵,寻常修士别说引动力量,就连触碰都难,这少年年纪轻轻,竟能以心头血催动,显然与符纸有着特殊联系。
持剑修士见状,脸色一沉:“找死!”他双手握剑,剑尖指向天空,口中吟唱起晦涩的经文,金色的神辉在剑身上凝聚,形成一道数丈长的光刃,正是西陵神殿的绝学“天谕剑”。
“不好!”少年脸色大变,知道这一剑自己绝难抵挡,下意识地将通天符纸挡在身前。
就在光刃即将及体的瞬间,一道银光如流星般破空而至,精准地射在光刃的侧面。只听“铛”的一声脆响,光刃竟被这一箭震得偏移了方向,擦着少年的肩膀飞过,劈在身后的巨石上,将巨石劈成两半。
“谁?!”持剑修士厉声喝道,警惕地看向箭来的方向。
宁缺从岩石后走出,手中的木弓依旧保持着发射的姿态,眼神冰冷:“西陵神殿的人,行事还是这么霸道。”
那两个白袍修士看清宁缺的模样,皆是一愣。其中那个画符的修士认出了他身上的渭城戍卒服饰,皱眉道:“区区一个边军小卒,也敢管神殿的事?”
“墨先生的事,我管定了。”宁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将桑桑护在身后,对那被围攻的少年道:“往这边退!”
少年也不含糊,借着这个空档向后急退,很快便到了宁缺身边。他看着宁缺,眼中满是警惕:“你是谁?”
“渭城,宁缺。”宁缺言简意赅,“墨先生托我护你。”
少年听到“墨先生”三字,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不再犹豫,与宁缺背靠背站在一起,手中短刀紧握,随时准备再战。
持剑修士见他们联手,脸色愈发难看:“不知死活!今日便让你们一起陪葬!”他再次举起长剑,金色的光刃重新凝聚,显然要下杀手。
王宝宝这时才带着第二梦等人走出,目光落在那两个白袍修士身上,淡淡道:“西陵神殿的脸面,就靠你们两个洞玄境撑着?”
“你是什么人?”画符修士感受到王宝宝身上深不可测的气息,心中发虚,却依旧强撑着喝道,“我乃西陵神殿裁决司执事,识相的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裁决司?”王宝宝笑了,“当年我在风云世界,斩过的伪神都比你们见过的多,一个小小的裁决司,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他屈指一弹,两道虚无劲无声无息地飞出,瞬间便到了两个修士面前。
那两人大惊失色,连忙催动神辉抵挡,却如同螳臂当车。只听“噗”“噗”两声,虚无劲轻易便穿透了他们的防御,击中了他们的气海。两人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体内的天地之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溃散——竟是被废了修为!
“你……你敢废我修为?!”持剑修士又惊又怒,眼中满是恐惧。他们身为西陵神殿的人,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废了你们,算是便宜你们了。”王宝宝语气平淡,“若不是看在你们身上还有几分天地之息的份上,此刻早已是死人。”他这话并非虚言,以他如今的修为,要杀这两个洞玄境修士,不过弹指间的事。
宁缺看着这一幕,心中震撼不已。他知道王宝宝厉害,却没想到竟厉害到这种地步——轻描淡写间便废了两个西陵高手,这等实力,怕是已经接近书院的二层楼弟子了。
那被救下的少年也看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着王宝宝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晚辈陈皮皮,来自书院后山。”
“书院后山?”宁缺一愣,随即想起墨先生说过,书院后山的弟子都是惊才绝艳之辈,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一个。
王宝宝听到“陈皮皮”三字,心中了然。据虚无珠的信息,陈皮皮是书院十二先生,擅长符道与阵法,也是将夜世界的关键人物之一。他看着陈皮皮手中的通天符纸,问道:“这符纸,为何会在你手中?”
陈皮皮叹了口气,解释道:“这通天符纸是夫子让我送往长安符师大会的,不想消息走漏,引来西陵神殿的追杀。若不是墨先生出手相助,我恐怕早就……”说到这里,他眼圈微红,显然对墨先生的死十分愧疚。
“墨先生为了护你,已经……”宁缺低声道。
陈皮皮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半晌,猛地跪倒在地,对着墨先生殒命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泪水夺眶而出:“墨师伯……是我害了你……”
众人见他情真意切,皆是沉默。西陵神殿与书院本就势同水火,这次抢夺通天符纸,显然是想在符师大会前给书院一个下马威。
王宝宝看着陈皮皮手中的通天符纸,只见符纸表面流转着淡淡的金光,隐隐有规则之力在其中沉浮。虚无珠在他丹田内轻轻震颤,传递来渴望的情绪——这通天符纸,果然对虚无珠有益。
“西陵神殿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尽快离开黑石山。”王宝宝开口打破沉默,“到了长安,有书院和大唐军方在,他们不敢乱来。”
陈皮皮擦干眼泪,点了点头:“前辈说的是。只是这通天符纸不能再由我携带,西陵的人肯定还在附近布有眼线。”他看向宁缺,忽然道,“宁缺兄弟,我看你有符道天赋,这符纸暂时交由你保管如何?”
宁缺一愣:“交给我?”
“不错。”陈皮皮认真道,“你既得到墨师伯的传承,又有胆识,由你携带,比我更合适。而且西陵的人想不到符纸会在一个边军小卒身上,反而安全。”他将通天符纸递到宁缺面前,眼神诚恳。
宁缺看着那卷散发着微光的符纸,又看了看陈皮皮信任的眼神,想起墨先生的死,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接了过来:“我定会将符纸安全送到长安。”
他将通天符纸小心地贴身藏好,与桑桑的暖阳果放在一起。符纸刚一接触到暖阳果,竟微微一颤,散发出更柔和的光芒,似乎与果子的温润气息产生了共鸣。
“走吧。”王宝宝看了一眼天色,“再不走,天黑前就出不了黑石山了。”
陈皮皮站起身,与宁缺并肩而行,开始交流起符道心得。丫丫则缠着陈皮皮,问东问西,对书院后山充满了好奇。火麒麟驮着众人,在前面开路,赤红的火焰照亮了前方的谷道。
王宝宝走在最后,看着宁缺与陈皮皮相谈甚欢的背影,又感受着丹田内虚无珠因通天符纸而愈发活跃的气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随着通天符纸的出现,这场前往长安的旅途,注定会更加精彩。而西陵神殿的追杀,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序幕,真正的考验,还在长安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