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枢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瞳孔深处却仿佛有虚空星漩一闪而逝,旋即归于沉静如渊。天灵处,那布满虚化光痕的元婴小人缓缓隐没,周身奔涌的星元之力如同退潮般收敛,只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介于虚实之间的深邃气息在静室内流转。
“霍克爵士?”张灵枢眉头微蹙。大皇子身边这位紫荆卫统领,向来以沉稳如山着称,能让他亲自前来且“神色焦急”……王宫必是出了惊天变故!
他长身而起,青衫无风自动,一步踏出,人已至静室门前。推开门的瞬间,苏塔那张写满忧虑的俏脸映入眼帘,尖耳不安地抖动着。
“人在何处?”张灵枢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就在前厅!”苏塔语速极快,“灰牙守着,爵士不肯落座,只在厅中踱步,脸色……铁青!”
张灵枢不再多言,身形如风,掠过回廊。人未至前厅,一股如同实质的、混合着血腥气与铁锈味的焦躁气息已扑面而来!
厅内,霍克爵士如同一头被困的雄狮。他并未身着标志性的紫金重甲,只套着一件深紫色的近卫常服,但那股百战余生的煞气却丝毫未减。他左手死死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右手则无意识地摩挲挲着胸前一道新添的、深可见骨的爪痕——那爪痕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显然不是凡兵所伤。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布满血丝,在厅内来回踱步,沉重的军靴每一次踏在青石板上,都发出沉闷的回响,震得桌上的茶盏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仿佛来自深渊的硫磺焦糊气息。
灰牙守在门边,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浑身肌肉紧绷,显然也被霍克身上那股近乎失控的狂暴气息所震慑。
“张大师!”霍克猛地抬头,看到张灵枢的瞬间,眼中爆发出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光芒。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甚至顾不得行礼,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与一丝……绝望?
“殿下急召!请您立刻入宫!”霍克的声音如同从喉咙里硬挤出来,“陛下……陛下他……”
他猛地顿住,虎目之中竟泛起一丝难以抑制的赤红,牙关紧咬,腮帮肌肉剧烈抽动,仿佛说出后面的话需要耗尽全身力气。
“陛下怎么了?”张灵枢心头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而上。老皇帝虽经他拔除蚀种,但本源早已被那邪术侵蚀殆尽,如同风中残烛,全赖他以太乙神针和丹药强行吊住一口元气。难道……蚀种虽除,但油尽灯枯之象已不可逆转?
霍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深切的恐惧:“陛下……半个时辰前……突然呕血不止!不是寻常的血……是……是黑色的!粘稠如墨!还……还带着冰碴碴子!御医束手无策!阿尔弗雷德大师拼尽全力,也只能暂时封住陛下心脉……但……但大师说……陛下体内生机……如同被无形的黑洞疯狂吞噬!他……他快撑不住了!殿下命我无论如何……也要立刻请大师入宫!”
黑色的、带着冰碴碴的血?生机被无形黑洞吞噬?
张灵枢瞳孔骤缩!这绝非寻常的油尽灯枯!更像是……某种极其阴毒邪异的诅咒或反噬之力,在蚀种被拔除后,终于彻底爆发!
“走!”张灵枢再无半分迟疑,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力道托起霍克,“苏塔,守好观星阁!”
话音未落,两人身影已如鬼魅般掠出小院,融入王都沉沉的夜色之中。
张灵枢一步踏入寝殿,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腐臭混杂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龙榻之上,老皇帝尼古拉斯·凯奇枯槁槁的身躯剧烈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带出大股粘稠如墨、散发着刺骨寒气的黑血!那血液如同活物般在明黄锦缎上蠕动、腐蚀,表面凝结的冰碴碴在烛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幽光。阿尔弗雷德院长双手死死按在老皇帝心口,奥术光辉明灭不定,老法师银须染血,面如金纸,显然已到了极限!
“张大师!”大皇子克里斯托弗猛地转身,紫金瞳孔中血丝密布,绝望与希冀疯狂交织,声音嘶哑破碎,“快!父皇他……”
张灵枢身形如电,瞬间已至榻前。他无视那令人心悸的黑血与寒气,右手并指如剑,快逾闪电地点在老皇帝眉心、膻膻中、气海三处大穴!三缕凝练到极致的青白灵力,如同最锋锐的探针,瞬间刺入老皇帝几近枯竭的经脉!
神识如潮水般涌入!
触目惊心!
老皇帝体内,哪里还有半分生机?五脏六腑如同被掏空的朽木,经脉干涸枯萎缩如同曝晒千年的河床,骨骼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最可怕的是,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无尽恶意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蛆,正盘踞在他心脉深处,疯狂吞噬着那最后一丝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这股力量,并非来自外界的诅咒或攻击,而是……源自他自身!是那被拔除的“蚀种”在彻底消亡前,引爆了深植于老皇帝生命本源中的某种……自毁机制!
油尽灯枯!本源反噬!这是比任何外来攻击都更彻底的绝杀!蚀种已除,但被它寄生、榨取数十年的生命本源早已千疮百孔,如同被蛀空的堤坝,此刻轰然崩塌!那股反噬之力,便是生命本源崩溃时掀起的、毁灭一切的死亡浪潮!
“来不及了!”阿尔弗雷德院长喷出一口鲜血,声音带着濒死的虚弱,“本源……在崩塌……我……我封不住了……”
大皇子身形一晃,眼中最后的光彩瞬间黯淡,如同坠入无底深渊。
千钧一发!张灵枢眼中精芒暴涨!没有丝毫犹豫,他左手五指箕张,猛地按在老皇帝心口!天灵处,那布满虚化光痕的元婴小人骤然睁开双眼,张口喷出一道凝练到近乎实质、缠绕着丝丝缕缕虚空星辉的本命真元!
“嗡——!”
青白中带着星辉的本命真元,如同九天银河倒灌,无视那狂暴的反噬黑潮,精准无比地注入老皇帝那即将彻底熄灭的心脉核心!
“坎离易位!阴阳锁魂!”
张灵枢口中暴喝,右手五指急速变幻,在虚空中划出道道残影,瞬间结出七七四十九道繁复玄奥的印诀!每一道印诀落下,都有一枚由本命真元凝聚的青色符文凭空浮现,烙印在老皇帝心脉周围的虚空之中!符文流转,彼此勾连,瞬间在老皇帝心脉外围构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阴阳锁魂大阵!
“噗——!”张灵枢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点点星芒的淡金色——赫然是蕴含了元婴本源的精血!强行抽取本命真元,又以元婴之力催动如此高深的锁魂秘法,对他自身的反噬同样恐怖!
但他动作丝毫不停!阴阳锁魂阵成型的刹那,那股疯狂吞噬生机的反噬黑潮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堤坝,被死死锁在阵中!老皇帝濒临崩溃的心脉,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还不够!”张灵枢眼神决绝,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一点璀璨到极致的星芒——那是他刚刚突破的《九转凝神法》第五转“神意化虚”所掌控的一丝精纯虚空之力!他毫不犹豫,一指点向老皇帝眉心祖窍!
“虚空为引!生机重塑!”
精纯的虚空之力如同最细腻的刻刀,小心翼翼地探入老皇帝那近乎枯死的识海深处,强行刺激那即将消散的生命烙印!同时,他左手按在老皇帝心口的掌心,源源不断的本命真元混合着温和的乙木生机之力,如同春雨般滋润着那被锁魂阵护住的、仅存的一线心脉生机!
这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拉锯战!一边是生命本源崩溃引发的毁灭性反噬,一边是张灵枢以自身元婴本源和虚空之力为代价,强行护持、重塑那微弱的生机!每一次反噬黑潮的冲击,都让阴阳锁魂阵剧烈震颤,张灵枢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嘴角溢出的淡金色血丝便多一缕!但他按在老皇帝心口的手,稳如磐石,输送的生机之力,连绵不绝!
时间仿佛凝固。寝殿内死寂无声,只有老皇帝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喘息,和张灵枢嘴角不断滴落的淡金色血珠砸在地板上的轻响。大皇子克里斯托弗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龙榻上那两具仿佛连在一起的身影。
阿尔弗雷德院长瘫坐在一旁,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那位东方修士不惜代价的疯狂灌注下,老皇帝体内那股毁灭性的反噬之力,竟真的被那奇异的阴阳阵法死死锁住!而那一线微弱到极致的生机,在虚空之力和精纯生机的滋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虽微弱,却顽强地……稳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呃……咳咳……”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破旧风箱抽动般的咳嗽声,突然从龙榻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