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在溪边坐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日头爬到头顶,才慢悠悠地起身。他随手折了根柳条,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着路边的野草,朝着密林外围晃去。说是寻人,脚步却没半分急切 —— 申越他们已经走了两天,真要追早该用轻功,何必像现在这样踩着腐叶听虫鸣?
此时的申越,早已带着赵姬和嬴政钻进密林深处。他们在乱石坡上攀行了整整半日,赵姬的鞋底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踉跄一下,却始终把嬴政的头按在自己肩头,不让孩子看见她发白的脸色。嬴政攥着她衣襟的小手沁出细汗,却懂事地没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这道坡就安全了。” 申越回头时,喉结动了动。他看到赵姬脚踝上的血痕已经浸透了裙摆,却只是从行囊里摸出块干净麻布递过去,“猎屋就在坡下的老松旁,今晚能生堆火。” 他侧耳听了听,风声里裹着远处隐约的犬吠,却像是从十里外飘来的,便抬手拨开最后一道藤蔓。
而李晨在野柿子林里啃完第三个柿子时,才看到地上零星的脚印。这些脚印被晨露泡得发涨,边缘都模糊了 —— 显然是申越他们两天前留下的。他用靴尖踢了踢旁边的石子,石子滚进灌木丛,惊起几只麻雀。
“跑得还真不慢。” 他嗤笑一声,刚要转身,却瞥见西北方向的林冠在晃动。不是风动,是有人踩断了枯枝。他挑了挑眉,闪身躲进柿子树后,弓弦在袖中轻轻一振。
六个赵国甲士牵着两条猎犬从树后钻出来,甲胄上的铜环叮当作响。领头的正用马鞭抽打着地面,骂骂咧咧地吼:“申越那老东西肯定就在这附近!猎犬要是再找不到踪迹,仔细你们的皮!”
猎犬突然对着柿子林的方向狂吠起来。李晨舔了舔唇角 —— 这距离,申越他们就算听见动静,也足够往猎屋深处躲了。他从树后走出来时,手里还把玩着颗没吃完的柿子,青黄色的汁液顺着指缝往下滴。
“几位官爷在找什么?” 他笑得漫不经心,脚下却悄悄碾过申越他们留下的最后半道脚印。
甲士们猛地回头,猎犬挣着铁链就要扑上来。领头的看清他腰间的短剑,眼神一厉:“你是谁?看到一老一小一妇人没有?”
“妇人?” 李晨故作惊讶地指了指东南方向,“倒是见过,半个时辰前往那边去了,好像还提着个孩子。” 他说着突然抬手,指尖的柿子核破空而出,精准地打在最前面那条猎犬的鼻梁上。
猎犬痛得哀鸣一声,转身就往东南方向窜。甲士们被拖得一个趔趄,领头的骂了句脏话,果断挥手:“追!”
六条身影刚钻进东南方向的密林,李晨的短剑已经出鞘。寒光闪过的瞬间,两个落在最后的甲士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捂着脖颈倒在地上。他用靴底擦掉剑上的血,又把尸体拖进藤蔓缠绕的沟壑里 —— 血腥味会引来狼,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只会剩下一堆骨头。
做完这些,他才拍了拍手,朝着与申越相反的方向走去。腰间的箭筒还空着,倒是刚才打山鸡的地方,还留着半只没捡的猎物。
而此刻的申越,正用石块堵死猎屋的破门。赵姬把嬴政放在铺着干草的墙角,刚要撕开麻布裹脚,就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犬吠,却像是被风揉碎了,很快就没了声息。
“睡一会儿吧。” 申越往灶膛里添了把枯枝,火星子映着他眼底的警惕,“明早我们得换条路。”
嬴政往他身边凑了凑,小声问:“那些人会不会找到这里?”
申越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没说话。他总觉得刚才那几声犬吠消失得太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截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