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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夜探刘府,惊见惨状

夜,如同一块被浓墨浸透的厚布,沉沉地压在刘府之上。往日里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府邸,此刻却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只有后院最深处,一处早已废弃的炼丹房前,还透着一丝诡异的生机。

阴风,不知从何而来,带着地底深处的寒意,在空旷的院落里打着旋儿。风中夹杂着枯叶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如同鬼魅的低语,更添几分森然。

院落中央,一个巨大的十字形木架矗立着,木料粗糙,未经打磨,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和焦黑的符咒。十二岁的刘告天被牢牢地捆绑在上面,粗粝的麻绳深深勒入他细嫩的手腕和脚踝,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会带来新的血痕。他的单薄衣衫早已被鞭子抽得褴褛,露出的皮肤上,新旧伤痕交错,触目惊心。

“放开我!你们这些坏人!”告天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像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拉扯。这微弱的呼喊在空旷的院落中回荡,却显得如此无力,很快便被阴冷的风声吞噬。

不远处,李品鉴倚靠在一块半人高的丹炉残骸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他的一袭道袍被苏湘雅的燃魂诀震得破破烂烂,胸口处更是有一个焦黑的掌印,隐约可见白骨。他时不时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动伤势,让他疼得浑身颤抖,嘴角溢出的黑血,散发着浓烈的腥臭。

然而,即便如此,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依然燃烧着疯狂而执拗的火焰。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才有的眼神,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欲望。

“小杂种,和你娘一样碍事!”李品鉴又咳出一口黑血,用袖子胡乱一抹,声音嘶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不过没关系,等贫道恢复过来,定要将你们母子炼成金丹,以补我今日之损!”

告天倔强地抬起头,尽管脸上布满泪痕和污垢,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不屈的怒火:“我娘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一定让你好看!”

“你娘?”李品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挣扎着站直身体,一步步挪到告天面前,枯瘦如鸡爪的手指狠狠掐住告天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你娘?她现在自身难保!燃魂诀的反噬足以让她魂飞魄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告天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但很快又被倔强所取代:“你胡说!我娘不会有事!她是最厉害的!”

“哼!最厉害?”李品鉴冷笑一声,甩开告天的脸,力道之大,让告天的头重重撞在十字木架上,“贫道没工夫跟你废话。王管家!”

一个谄媚的身影立刻从黑暗中钻了出来,正是刘府的大管家王允硕。他弓着腰,脸上堆着令人作呕的笑意:“道长有何吩咐?”

“看好这小杂种,”李品鉴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贫道要去疗伤。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唯你是问!”

“道长放心,我一定看好他,保证翅他插难飞!”王允硕连连保证,肥硕的脸上挤出一朵菊花般的笑容。随即,他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只是……刘老爷那边若是问起小少爷的去向……”

李品鉴眼中寒光一闪,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王允硕,让他肥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就说这小杂种冲撞了贫道,正在受罚。刘老爷那边,贫道自会应付。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不该问的,一句也别多问!”

“是是是,道长教训得是!”王允硕吓得冷汗直流,连忙躬身应道。

李品鉴又阴鸷地瞥了告天一眼,这才化作一道不甚稳定的黑烟,消失在夜色中。他的身影虽快,却透着一丝仓皇,显然伤势比他表现出来的更为严重。

王允硕待李品鉴走远,立刻换了一副嘴脸。那谄媚的笑容瞬间化为刻骨的怨毒,他恶狠狠地瞪着十字架上的告天,仿佛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小杂种,真是晦气!害得老子要在这里守夜!”

告天别过头,不愿看这副令人作呕的嘴脸。这些年来,王允硕没少仗着父亲的宠信和如今李品鉴的撑腰,对他进行各种刁难和虐待。

“嘿!还敢不理我?”王允硕的怒火被点燃,他走到一旁,从墙上取下一根沾着盐水的皮鞭,在空中甩出“啪”的一声脆响,“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厉害了!”

鞭子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在告天单薄的背上。衣衫应声而裂,一道鲜红的血痕瞬间浮现,皮开肉绽。

“呃!”告天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剧痛如潮水般袭来,但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各种虐待,但每一次,那深入骨髓的痛楚都依然清晰。

“叫啊!怎么不叫了?”王允硕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快感,又是一鞭狠狠抽下,“你那个鬼娘不是挺厉害吗?让她来救你啊!我看她能把你怎么样!”

告天眼中含泪,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但他依然倔强地沉默着。他知道,哭泣和求饶只会换来更残忍的折磨。

就在这时,院外的高墙之上,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瓦片被踩动的声响。

“谁?”王允硕警觉地转身,手中紧握着鞭子,紧张地望向声音来源。

话音未落,两道黑影如同夜枭般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落地无声。月光下,露出他们的面容,正是裴文卿和小夏。

“裴叔叔!小夏姐姐!”看到来人,告天原本黯淡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声音里带着哭腔。

王允硕大惊失色,他认得这两人,一个是苏湘雅的朋友,一个是苏湘雅的贴身丫鬟:“是你们!来人啊!有贼人!抓刺客啊!”

他一边大喊,一边挥舞着鞭子向裴文卿扑去。然而,裴文卿岂是他这种凡夫俗子能对付的。裴文卿脚步一错,轻松躲过鞭子,身形如鬼魅般欺近,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劈在王允硕的后颈。

王允硕只觉得脖子一麻,眼前一黑,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告天!”小夏急忙跑到十字架前,看到告天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尤其是那深可见骨的鞭痕,顿时心如刀绞,泪如雨下,“这些畜生!他们还是人吗?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孩子!”

裴文卿没有多余的情绪流露,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告天的情况,面色凝重:“伤得不轻,失血过多,再拖下去会有生命危险。得尽快救治。”

他从怀中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手起刀落,割断了捆绑告天的粗糙绳索。绳索一断,告天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虚弱得几乎无法站立,被裴文卿及时扶住。

“裴叔叔,我娘她……”告天急切地抓住裴文卿的衣袖,声音颤抖,“她真的……”

裴文卿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娘暂时没事,但燃魂诀的反噬极为凶险,她必须立刻返回地府疗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是她用最后的力量指引我们来救你,让我们先照顾好你。”

听到母亲暂时安全,告天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那我们快走吧,李品鉴随时可能回来。他……他虽然受伤了,但还是很可怕。”

“说得对。”裴文卿当机立断,将告天背到背上,“小夏,你跟紧我,我们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三人正准备离开,院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无数火把的光亮,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不好!护院来了!被王允硕的喊声引来了!”小夏惊慌道。

裴文卿眼神一凛,当机立断:“原路返回不行了,走后门!我记得刘府后院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隐秘小路,是当年仆役们偷懒用的。”

他背着告天,带着小夏,借着院中假山和树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后院潜去。然而,刘府的护院训练有素,反应极快,已经迅速包围了整个院落,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脚步声和呼喝声四面八方传来。

“这边!”裴文卿眼尖,发现一个堆满废旧家具和杂物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狭小的缝隙。三人急忙躲了进去,连大气都不敢出。

护院们举着火把,手持刀枪,凶神恶煞地四处搜查,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仔细搜!王管家被打晕了,那小杂种不见了!一个活人还能飞了不成?”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正是护院队的队长。

告天紧张地抓住裴文卿的衣角,小手冰凉。小夏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紧紧贴着裴文卿。

裴文卿屏住呼吸,从怀中取出几张绘着奇特符文的黄纸,低声念动咒语。他将符纸向空中一抛,低喝一声:“去!”

符纸无风自动,化作几道与三人身形相仿的黑影,向院子的不同方向窜去。

“那边有动静!追!”护院们被假影吸引,果然有一部分人追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快走!”裴文卿抓住机会,带着两人从藏身处冲出,向着记忆中的后门方向全力奔去。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后门,看到希望曙光的时候,一个阴冷而沙哑的声音如同附骨之蛆,突然在门前响起:

“想走?没那么容易!”

李品鉴去而复返,如同一道幽魂般拦在门前。他虽然伤势未愈,气息紊乱,但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窒息的邪气,却比之前更加浓烈。显然,在短暂的疗伤中,他强行压下了一部分伤势,只为截杀他们。

“李品鉴!”裴文卿将告天护在身后,目光如炬,“你已经重伤在身,强行动用道法只会加速你的灭亡,何必还要苦苦相逼?”

李品鉴狞笑着,嘴角的黑血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灭亡?贫道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收拾你们这些蝼蚁!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速度极快,符文在他指尖流转。地面突然“咯吱”作响,龟裂开来,无数由黑气凝聚而成的枯手从地底冒出,带着刺骨的阴寒,抓向三人的脚踝和身体。

“小心!”裴文卿急忙推开小夏和告天,自己却被几只黑手牢牢抓住脚踝,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仿佛要将他拖入地底。

“裴叔叔!”告天惊呼,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小夏死死拉住。

小夏也惊恐地发现,更多的黑手缠向了她,她虽然奋力挣扎,但一个弱女子如何对抗这等邪术?

李品鉴得意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疯狂和残忍:“就凭你们,也敢在贫道面前放肆!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告天看着被困的裴文卿和小夏,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想起母亲曾经教过他的一些最基础的护身法术,虽然威力微乎其微,但此刻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救他的人陷入绝境。

他狠狠咬破自己的指尖,忍着剧痛,以鲜血为引,在空中颤抖地画出一个母亲教过的最简单的破邪符,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天地无极,破!”

那道血符虽然歪歪扭扭,光芒也十分微弱,却带着一股纯净的童子元阳之气,精准地击中了抓住裴文卿的黑手。黑手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消散,裴文卿得以脱身。

“好孩子!”裴文卿惊喜地看了告天一眼,没想到这孩子在这种危急关头还能临危不乱,施展出法术,“没想到你还会这个!你娘教你的?”

告天点点头,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李品鉴脸色一沉,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鬼算计了:“小杂种,竟敢坏贫道好事!找死!”

他怒吼一声,强行催动法力,不顾伤势的恶化。顿时,更多、更强大的黑手从地底喷涌而出,如同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般向三人扑来,连空气都被染成了墨色。

裴文卿知道,普通法术已经无法抵挡。他当机立断,从怀中取出那本古朴的《镇魂秘录》,快速翻阅。纸张在他指尖飞快划过,最终停留在一页上。

“有了!‘金光护体咒’!”他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纯的舌尖精血,以血为墨在空中疾书符咒,每一个笔画都蕴含着他全身的道力: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那血符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形成一个半球形的金色光罩,将三人严严实实地护在其中。那些汹涌而来的黑手撞在金光上,如同飞蛾扑火,纷纷消散,发出阵阵哀嚎。

“走!”裴文卿脸色发白,维持着金光咒显然消耗巨大,他带着两人,顶着金光,奋力冲向后门。

李品鉴想要阻拦,但因强行催动法力,伤势再次爆发,喉头一甜,又喷出一大口黑血,身体晃了晃,竟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冲出后门,消失在夜色中。

“可恶!可恶!”他怒吼一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狮子上,石狮应声碎裂,“贫道绝不会放过你们!刘告天,苏湘雅,我李品鉴与你们不共戴天!”

第二节:夜奔苏宅,险象环生

逃离了刘府的魔爪,但危险并未远去。裴文卿背着告天,带着小夏,在漆黑的夜色中亡命狂奔。身后,刘府的护院已经追出,无数火把的光芒在蜿蜒的巷道中如同游动的火龙,紧追不舍。

“裴公子,这边!”小夏对刘府周边的地形极为熟悉,她指着一条狭窄阴暗的小巷,“我知道一条近路,可以避开主干道,从那里穿出去!”

三人拐进小巷,瞬间被更深的黑暗所吞噬。巷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两旁是高耸的院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告天伏在裴文卿背上,能清晰地听到裴文卿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裴叔叔,我们要去哪里?”告天虚弱地问,刚才的施法和长时间的捆绑让他精疲力竭。

“去苏家老宅。”裴文卿喘息着回答,声音却异常坚定,“那里有你娘生前布下的法阵,虽然年久失修,但根基尚在,相对安全。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暂时喘口气。”

告天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和迷茫:“是我娘以前住的地方吗?我……我从来没去过。”

“是的。”裴文卿的语气变得温柔,“你娘在那里长大,那里也是你的根。从今以后,那里就是你的家。”

小夏突然停下脚步,紧张地拉住裴文卿的衣袖:“等等,前面有动静!”

三人立刻屏息凝听,果然听到前方巷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压低嗓音的谈话声。

“仔细搜查!老爷有令,务必找到那小杂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是刘府的护院!”小夏脸色煞白,低声道,“他们反应太快了,已经绕到前面堵我们了!”

裴文卿眉头紧锁,脚步不停:“看来刘府是铁了心要抓回告天,李品鉴的命令就是死令。”

告天听到“死要见尸”四个字,心如刀绞,黯然道:“父亲他……就这么恨我吗?我只是他的儿子啊……”

裴文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和同情:“不是你父亲的错,是李品鉴和王管家那些人蛊惑了他,让他相信你是什么不祥之物,会克死他。别多想,当务之急是避开这些追兵。”

他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指着不远处一处更加破败、院墙坍塌的院落:“我们先到那里躲一躲。那里是陈大夫的家,陈大夫去年去世后,就彻底荒废了,应该没人会去搜。”

三人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入院落。这里比想象中更加荒凉,杂草丛生,足有半人高,房屋的屋顶已经塌了大半,月光从破洞中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

“这里曾经是陈大夫的家。”小夏低声解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陈大夫是城里最好的大夫,心地善良,常常给穷人看病不收钱。他去世后,就没人住了。”

裴文卿将告天轻轻放下,让他靠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碑上,然后检查他的伤势。鞭痕纵横交错,有些还在渗血,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得尽快处理伤口,否则会感染发烧。”裴文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金黄色的药粉,小心地为他撒上。清凉的感觉让告天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告天咬紧牙关,忍着上药时的刺痛,轻声道:“裴叔叔,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

裴文卿温和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跟你裴叔叔客气什么。你娘不在了,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好你。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小夏则在一旁紧张地望风,她透过院墙的缝隙向外看去,突然脸色大变:“不好!有人往这边来了!脚步声很急,至少有七八个人!”

裴文卿手上的动作一顿,迅速为告天包扎好伤口:“看来藏不住了,我们得换个地方。走,从后墙翻出去!”

他再次背起告天,正要起身,院门突然“哐当”一声被粗暴地推开,几个举着火把的护院闯了进来,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院落。

“在这里!找到他们了!”一个护院兴奋地大喊。

其他护院闻声赶来,顿时将三人团团围住,火把的光芒将他们脸上的狞笑照得清清楚楚。

护院头领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走上前,用刀尖指着裴文卿,冷笑着:“裴公子,我劝你乖乖把这小杂种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你也是个读书人,别为了一个野种,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裴文卿将告天护在身后,目光如电:“刘告天是刘家名正言顺的少爷,是刘老爷的亲生骨肉。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将来刘老爷清醒过来,怪罪于你们吗?”

护院头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在破败的院落中回荡:“怪罪?就是老爷下的命令!这小杂种冲撞了李道长,还勾结外人,企图谋害刘家,罪该万死!我们是在替天行道!”

告天闻言,眼中最后一丝对父亲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原来,父亲真的如此恨他,恨不得他死。一股冰冷的绝望从心底涌起,让他浑身发冷。

裴文卿面色凝重,他知道今日之事已无转圜余地。他低声对小夏说:“小夏,我拖住他们,你带告天从后墙逃走。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他!”

“可是裴公子你……”小夏担忧地看着裴文卿,她知道裴文卿虽然会些道法,但终究是个文弱书生,如何对抗这么多手持利刃的壮汉?

“别管我!”裴文卿的眼神异常坚决,“这是命令!保护好告天,就是保护湘雅最后的血脉!”

他突然向前冲去,手中撒出一把符纸,口中低喝:“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困!”

符纸化作数道金光,在护院们脚下形成一个临时的困阵,金光闪烁,让他们一时间行动迟缓,如同陷入泥潭。

“快走!”裴文卿回头大喊。

小夏不敢再犹豫,她拉起失魂落魄的告天,向后墙跑去。

“想跑?”护院头领怒吼一声,他体格强壮,最先挣脱金光的束缚,挥舞着鬼头大刀,一刀劈向裴文卿的后心,势大力沉!

裴文卿侧身躲过,刀风擦着他的衣角而过,带起一片寒意。但其他护院也陆续挣脱束缚,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裴文卿虽然有些道行,身手敏捷,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险象环生,身上添了几道新伤。

另一边,小夏带着告天跑到后墙,却发现这墙比想象中要高得多,而且墙体光滑,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

“怎么办?”告天焦急地问,他能听到身后裴文卿与护院搏斗的声音,心急如焚。

小夏四处张望,急中生智,她发现墙角有一个被杂草掩盖的狗洞,虽然不大,但足够一个孩子钻过去:“告天,从这里!从这里钻出去!”

告天犹豫了,他看了看狗洞,又看了看小夏:“可是小夏姐姐你……你钻不过去的。”

“别管我!你快走!”小夏将告天用力推向狗洞,眼中含着泪,却无比坚定,“你是湘雅小姐唯一的希望!去苏家老宅,在那里等我们!裴公子和我……我们会想办法脱身的!快走!”

告天咬了咬牙,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他忍着伤痛,奋力向狗洞里钻去。就在他上半身已经钻出去,只剩下双腿还在墙内的时候,一个眼尖的护院发现了他们,举着钢刀怒吼着冲来:

“在那边!小杂种想跑!”

“小心!”小夏惊呼一声,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没有丝毫犹豫,奋不顾身地扑向那个护院,死死抱住他的腿,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告天快跑!别回头!”

“放开!你这贱婢!找死!”护院被抱得一个趔趄,怒不可遏,反手一刀,狠狠劈在小夏纤弱的背上。

“噗嗤!”刀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小夏惨叫一声,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衣衫,如同盛开的红梅。但她依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抱住护院的腿不放,用身体为告天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小夏姐姐!”墙外传来告天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泪流满面,却不敢停下,拼命地向墙外爬去。

护院见状大怒,又是一刀劈下:“找死!”

小夏终于无力地松开手,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在血泊中,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小夏——!”墙外,告天的哭喊声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悲痛。

护院想要翻墙追赶,却被及时赶到的裴文卿拦住。裴文卿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小夏,目眦欲裂,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小夏!”他悲呼一声,眼中布满血丝,“你们这些畜生!我要你们偿命!”

他彻底愤怒了,不再保留任何实力。《镇魂秘录》被他催动到极致,金光不再是温和的护罩,而是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剑气,如同出鞘的利刃,刺向围攻上来的护院们。

“啊!”“我的手!”“这是什么妖法!”

护院们没想到平日里文质彬彬的裴文卿竟然如此可怕,顿时伤亡惨重,惨叫声此起彼伏。余下的护院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招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裴文卿顾不上追赶,他急忙跑到小夏身边,颤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虽然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还存在。他稍稍松了口气,急忙从怀中取出救命的丹药,小心翼翼地塞进小夏口中,然后撕下自己的衣襟,为她包扎止血。

“小夏,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去就医!”裴文卿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背起小夏,看了一眼告天消失的方向,眼神坚定,“告天,你一定要活下去!”

他背着小夏,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向着苏家老宅的方向,踉跄而去。夜色更深了,但他的心中,却燃烧着一团不灭的火焰。他知道,时间紧迫,每一刻都关系着两条人命,他必须尽快找到告天,并为小夏疗伤。

第三节:苏宅安顿,新生伊始

告天在黑暗中拼命奔跑,泪水模糊了视线,身后是火光和追兵,眼前是未知的黑暗。小夏姐姐为了救他,生死未卜;裴叔叔还在与护院搏斗;母亲又不知所踪。整个世界仿佛都抛弃了他,只剩下无尽的孤独和恐惧。

“娘……裴叔叔……小夏姐姐……”他一边跑一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悲伤。脚下的山路崎岖不平,荆棘划破了他的衣衫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但他浑然不觉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去母亲长大的地方。

凭着模糊的记忆和一种血脉相连的直觉,他向着栖凤坳方向跑去。夜色中的山路格外难行,怪石嶙峋,树木的阴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他好几次被绊倒,又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前行。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他看到了那片熟悉的竹林。晨雾缭绕中,竹林显得格外静谧而神秘。穿过竹林,他看到了那座若隐若现的苏家老宅。

“到了……终于到了……”告天踉跄着跑向老宅,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老宅依然破败,朱漆的大门早已斑驳脱落,露出木质的纹理,门环上长满了铜绿。但不知为何,当告天站在这扇门前时,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仿佛这里就是他灵魂的港湾。

他推开虚掩的大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他跌跌撞撞地走进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青石板路上布满了青苔,一派荒凉景象。

“有人吗?”他虚弱地喊道,声音在空荡的院落中回荡,却只引来几声鸟鸣作为回应。

这里已经荒废多年,除了偶尔回来打扫的裴文卿,再无人居住。

告天走进正堂,堂内陈设简单,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供桌上,摆放着苏家祖先的牌位,以及他母亲苏湘雅的灵位。灵位前,还放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几根燃尽的香梗。

告天跪在母亲的灵位前,看着牌位上“苏湘雅”三个字,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放声大哭。他哭自己悲惨的遭遇,哭母亲的早逝,哭小夏姐姐的牺牲,哭这世间的冷酷无情。

“娘……你在哪里……天儿好想你……天儿好怕……”

哭了许久,直到泪水流干,他才渐渐平静下来。极度的疲惫和伤痛袭来,他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小兽,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而熟悉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告天!告天你在里面吗?开门啊!是裴叔叔!”是裴文卿的声音,带着焦急和疲惫。

告天惊喜地爬起来,拖着伤痛的身体,急忙跑到门口,打开门:“裴叔叔!”

裴文卿背着昏迷不醒的小夏站在门外,他浑身是血,道袍破烂,脸上满是污迹和疲惫,但当他看到告天安然无恙时,眼中却爆发出欣慰的光芒:“太好了,你果然在这里。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告天看到裴文卿背上昏迷不醒、衣衫被血染红的小夏,心中一紧,眼泪再次涌出:“裴叔叔,小夏姐姐她……她怎么样了?”

“伤得很重,但还有救。”裴文卿将小夏背进屋内,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还算干净的床上,“快,告天,帮我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我们要立刻为她处理伤口。”

告天强忍悲痛,擦干眼泪,急忙跑到厨房。厨房里锅碗瓢盆落满了灰尘,但他顾不上这些,凭着记忆,生火、烧水。虽然从未做过这些事,手忙脚乱,还被火星烫到了手,但求生本能让他很快学会了基本操作。

裴文卿则小心地剪开小夏背上的衣服,露出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伤口已经开始发炎,情况十分危急。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和珍贵的疗伤药材,开始为小夏施针止血,清理伤口。

告天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到小夏惨不忍睹的伤口,吓得脸色发白,但他还是强忍着恐惧,在一旁帮忙,递送热水、干净的布和药材。

“裴叔叔,小夏姐姐会没事吗?”告天担忧地问,声音里带着颤抖。

裴文卿专注地施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会尽我所能。小夏是个坚强的姑娘,她为了保护你,连命都不要了,她一定能挺过去的。”

经过一番紧张的救治,小夏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昏迷,但生命体征已经没有大碍。

裴文卿长舒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剧痛和疲惫。他靠在床边,这才注意到告天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和脏污的脸:“你的伤也要处理一下。你娘要是看到你这样,会心疼的。”

告天摇摇头,固执地说:“我没事,一点小伤。先照顾小夏姐姐,她是为了我才……”

裴文卿不由分说地拉过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都是伤患,谁也别逞强。你身上的伤若不及时处理,也会发炎高烧。到时候,谁来照顾小夏?”

他打来清水,为告天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他的动作轻柔细致,充满了长辈的关怀,让告天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自从母亲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对待他了。

“裴叔叔,谢谢你。”告天低声道,声音哽咽,“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

裴文卿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母亲对他做的那样:“傻孩子,跟你裴叔叔客气什么。你娘不在了,我就是你的亲人。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会照顾你,保护你。”

告天眼中含泪,终于问出了心中最痛苦的问题:“可是我爹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真的那么令人讨厌吗?我真的……是不祥之物吗?”

裴文卿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同情:“不是你令人讨厌,也不是什么不祥之物。告天,你要记住,你没有任何错。错的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李品鉴那个妖道为了炼制邪丹,蛊惑了你父亲,让他相信你是克父克母的灾星。王允硕那个小人,则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在一旁推波助澜。你父亲……他只是被蒙蔽了双眼。”

告天黯然道:“所以父亲才那么恨我,恨不得我死……”

“别想太多了。”裴文卿安慰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从现在起,你就安心住在这里。苏家老宅有你娘布下的法阵,虽然残破,但根基还在,相对安全。我会教你读书写字,传授你道法基础,让你有自保之力。”

告天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火花:“真的吗?我可以学道法?像娘一样?”

“当然。”裴文卿笑道,“你娘生前就会一些法术,你继承了她的天赋,血脉中就蕴含着灵性,学起来应该不难。而且,你昨晚不是已经成功施展了一个破邪符吗?那证明你很有潜力。”

接下来的日子里,告天在苏家老宅安顿下来。裴文卿每天为他疗伤,教他读书写字,传授《镇魂秘录》中最基础的道法知识。告天天资聪颖,又有着强烈的求知欲和复仇的决心,学习起来异常刻苦,进步飞快。

小夏的伤势也在裴文卿的精心照料和珍贵药材的调养下,逐渐好转。虽然还不能下床,但已经能说笑了。她经常给告天讲他母亲生前的事情,讲她如何温柔善良,如何坚强勇敢,如何深爱着他这个儿子。

“湘雅小姐最疼你了。”小夏靠在床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眼神却有些悠远,“她常说,你是她活下去的希望,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每次你生病,她都整夜不合眼地守着你。每次你取得一点点进步,她都会高兴好几天。”

告天听着这些,眼中既有温暖也有悲伤。他多么希望母亲还在身边,能亲眼看看他长大的样子,能教他更多的东西。

一天晚上,告天在院子里练习裴文卿教的静心咒。他盘膝而坐,双手结印,调整呼吸,感受着天地间的灵气。月光如水,洒在他身上,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宁静和祥和。

突然,他感到胸前的护身符——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微微发热。那是一种温润的暖意,从胸口传遍全身。

“娘?是你吗?”告天惊喜地轻声问道,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护身符的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个模糊而温柔的白色身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告天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就是母亲的气息,充满了慈爱和关怀。

“天儿……”一个微弱却熟悉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如同天籁,“好好活着……娘永远爱你……”

“娘!”告天惊呼,伸出手想要触摸那身影,身影却如同泡沫般,渐渐消散在月光中。

裴文卿闻声赶来,看到告天满脸泪痕地伸着手,心中便已明白了几分:“怎么了?”

告天激动地抓住裴文卿的衣袖,声音颤抖:“我感觉到娘了!她刚才来看我了!她跟我说,她爱我!”

裴文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中元节快到了,阴阳两界的屏障会变得薄弱,鬼门将开。或许,湘雅真的能借着这个机会,短暂地回来看你一眼。”

告天眼中充满了期待:“那我还能再见到娘吗?”

“或许吧。”裴文卿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深邃,“但现在,你要更加专心地学习道法。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也不辜负你娘的期望。她一定希望看到你成为一个强大、正直的人。”

告天重重地点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一定会努力的!娘,裴叔叔,小夏姐姐,我发誓,我一定会变强!”

从那天起,告天学习更加刻苦。他不仅学习道法,还开始学习医术、拳脚功夫。他天资聪颖,很快掌握了基础道法,能画出各种简单的符咒,甚至能勉强调动一丝天地灵气。

小夏的伤势也完全康复,她开始打理老宅的事务。虽然条件简陋,但她总是能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种上了蔬菜,养了几只鸡鸭,让这个荒废的宅院重新充满了烟火气和生机。

裴文卿看着告天的飞速进步,倍感欣慰。他知道,这个孩子注定不平凡,身上背负着宿命和仇恨,将来必有一番作为。他开始教他更深奥的道法,并告诉他关于李品鉴和邪道的更多事情,让他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可怕。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一天夜里,裴文卿在巡视老宅外围的法阵时,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在法阵的几个关键节点上,有人用邪术进行了破坏,虽然被他及时发现并修复,但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有人试图破坏法阵。”裴文卿面色凝重地对告天和小夏说,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看来李品鉴已经伤势好转,并且发现我们在这里了。他派人来探路了。”

告天握紧拳头,眼中闪烁着战意:“让他来!这次我一定不会怕他!我要为小夏姐姐,为我娘,讨回公道!”

裴文卿摇头,按住他的肩膀:“不要轻敌。李品鉴修炼邪术数十年,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虽然被你娘重伤,但根基还在,依然十分危险。我们必须加强防备,迎接一场硬仗。”

他取出《镇魂秘录》,开始研究更强大的防护法阵和攻击符咒。告天和小夏也帮忙布置,三人齐心协力,加固法阵,准备符咒,打造兵器。整个苏家老宅,都笼罩在一种紧张而肃杀的气氛中。

但在这一刻,他们彼此扶持,如同家人般温暖。告天、裴文卿、小夏,三个被命运抛弃的人,在这个破败的老宅里,组成了一个全新的家。苏家老宅这个曾经荒废的地方,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重新焕发了生机。

夜深人静,告天独自一人站在院中,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月光洒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心中默默发誓:

“娘,您看到了吗?天儿没有让您失望。我会变得更强,保护所有爱我的人。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付出血的代价!李品鉴,王允硕,还有……我的父亲,我一定会回来,揭开所有的真相!”

夜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着少年铿锵有力的誓言。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而风暴的中心,正是这个在仇恨与希望中重生的少年。

【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感谢催更,现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欢,让我有动力写下去,呜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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