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放下手机，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滑了一下，没像前两天那样敲击。刚挂断的是日照港合作方的确认电话，对方答应明天八点前完成系统对接。他站起身，扯了扯西装袖口，领带有点紧，但没去松——待会儿要见的人，不值得他穿得太随意。
会议室已经亮了灯，长桌两侧坐满了人，一半是自家团队骨干，另一半穿着剪裁讲究的深色西装，胸前别着外企标志牌。翻译正在调试耳麦，声音嗡嗡地响了两声。
林峰走到主位，没急着坐下。他打开投影，调出一张图表，上面是过去三周中欧班列各线路的履约率曲线。蓝色线条一路爬升，最后稳稳停在91%的位置。
“这是我们上个月在西安—霍尔果斯线跑出来的数据。”他说，“用新调度模型，通关延迟减少了六成以上。”
对面几位代表 exchanging glance，其中一人微微皱眉：“这个模型……是你们自己开发的？”
“我们做的。”林峰点头，“不是买来的，也不是抄的。上周青岛港设备故障，我们临时切换到日照港，六小时内重新规划路径、协调短驳、安排仓位。这些事，以前得花两天。”
那人没接话，手指点了点桌面。
林峰也不恼，继续往下翻页。这次是一张专利清单，密密麻麻列着近半年的技术申报项目，从智能分拣算法到边缘计算节点优化，每一项后面都标注了研发周期和团队负责人。
“我知道有些人觉得，我们走得快，是因为有‘后台’支持。”他顿了顿，“但我可以明确说一句：系统只提供工具，怎么用，全看人。我们每一步落地，都是实打实干出来的。”
翻译说完，那边安静了几秒。
坐在中间的一位白发男士终于开口，语气温和但带着试探：“那你们现在愿意开放多少技术接口？共享会不会影响你们自身的竞争优势？”
林峰笑了笑：“我们不是来谈‘共享’的，是来谈‘共建’的。今天带来的方案里，有三个模块可以先做联合测试，不涉及核心算法，但足够验证协同效率。如果效果好，下一步再深入。”
他递过去一份文件，封面写着《跨境物流智能协同试点合作建议书》。
白发男士接过，翻开看了几分钟，抬头问：“你们打算投入多少资源？”
“两个项目组，十五人专职跟进。”林峰答得干脆，“前期成本我们扛百分之七十。你们只要开放本地仓储系统的实时数据权限，并协助我们在东欧两个枢纽仓做实地验证。”
这回轮到对方几个人低声讨论起来。
林峰没插话，低头喝了口茶。杯子边沿有点凉，但他没换。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显得太急。
几分钟后，白发男士合上文件：“我们可以试试。但必须先签保密协议，而且第一个试点项目，要由我们指定路线。”
“没问题。”林峰直接拿出另一份合同草案，“我已经准备好了。路线你们定，但我们要求全程接入监控日志，数据双方可查。”
对方愣了下，随即笑了：“你倒是把退路都堵死了。”
“不是堵退路。”林峰也笑，“是让大家都走一条明路。”
气氛一下子松了些。
接下来的半小时，双方开始细化合作方向。有人提到了东南亚市场的新通道建设，林峰立刻调出一张区域热力图，指出目前几条主干道的拥堵节点，并提出可以用同样的智能路由逻辑做动态分流。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中转仓的自动化改造？”一个戴眼镜的技术主管突然问。
“已经在做了。”林峰顺手连上视频会议系统，切到济南实验室的直播画面。镜头里，一台新型分拣机器人正沿着轨道移动，机械臂精准抓取包裹，放入对应滑槽。
“这是第三代原型机，识别准确率99.6%，每小时处理四千件。”他说，“下周开始做压力测试。如果你们有兴趣，欢迎派工程师过来参与调试。”
那名主管眼睛亮了一下，转头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谈判节奏渐渐变了。一开始是对方频频提问、处处设防，现在反而主动抛出想法，甚至开始讨论起未来两年的技术路线图。
林峰始终坐在主位，说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踩在点上。他不争辩，也不夸大，只拿数据和案例说话。说到关键处，还会随手在白板上画个简图，解释逻辑链条。
中午过了也没人提吃饭的事。助理悄悄进来换了几次水，发现大家还在谈。
下午两点，初步意向纪要终于成型。一共三项合作试点：一是东欧行李级货物快速通关通道，二是东南亚多式联运路径优化，三是共建跨境异常响应机制。
林峰拿起笔，在首页签下名字。
白发男士接过文件看了看，忽然问：“你们下一步，是不是想进我们的北美网络？”
林峰没否认：“那是长期目标。但现在，我只想先把这三件事做成。”
对方点点头，把笔按在签名栏上，却没有立刻写。
“你知道我们之前跟三家中国公司合作过。”他说，“结果都不太理想。要么执行不到位，要么承诺变来变去。”
“所以我才坚持先做小范围试点。”林峰看着他，“做得好，咱们再扩；做不好，及时止损，谁都不亏。”
白发男士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落笔。
签字那一刻，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掌声。
林峰收起文件，正准备提议休息十分钟，对方团队的技术主管却举起手。
“能不能再看一眼那个分拣机器人的实时画面？”他说，“我想看看它处理异形件的表现。”
林峰点头，重新接通信号。
画面切回来时，机器人刚好抓起一个不规则包裹，旋转调整角度后顺利投递。但在下一个节点，它的动作突然卡住，机械臂悬在半空，迟迟没有动作。
实验室那边传来喊声：“传感器误判了！重启一下控制模块！”
林峰皱了下眉，马上拨通内线。
“别重启。”他说，“检查视觉识别日志，可能是光照干扰。让他们手动触发一次校准程序。”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几秒钟后，机器人恢复运行，准确完成了后续流程。
林峰挂掉电话，看向对面：“设备总有意外，但我们解决问题的速度，才是合作的基础。”
白发男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时，助理轻声提醒，闭门磋商环节即将开始，需要清场。
林峰整理了下西装，将初步签署的纪要放进文件夹。他站在会议厅中央，手里握着笔，目光扫过全场。
“接下来，我们谈谈具体资源分配。”他说，“你们最担心的问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