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盯着终端上那条来自霍尔果斯试点组的异常消息，手指在桌角轻轻敲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把页面切到系统后台，调出“外部访问监控日志”。来源Ip被层层代理遮掩，但数据包特征与三天前试图接入磨憨线路调度系统的那个信号有七成相似。
他关掉窗口，顺手点了下通讯面板右上角的红点提醒。市场部负责人刚发来一条消息：“新灌溉系统的宣传方案初稿已上传，请审阅。”
林峰滑动屏幕，快速翻完两页ppt。第三页是技术参数对比表，密密麻麻列着响应速度、能耗比、抗干扰等级。第四页开始讲算法优化逻辑，第五页直接跳进了通信协议架构图。
他点了删除键。
五分钟后，一封新指令全公司群发：所有对外材料，禁止使用内部研发代号、技术术语超过三个的句子必须重写；用户看不懂的，不算卖点。
接着他打开全球需求热力图。东南亚旱区红色区域连成一片，中东几个农业特区亮起黄斑，非洲西北角也有零星高亮闪烁。这些地方共同点很明显——缺水、高温、设备维护能力差。而他们的新产品恰恰能在断网、电压不稳、沙尘环境下稳定运行七十二小时以上。
他标记了六个重点区域，转头拨通市场调研组的加密通道。
“我要一份报告，内容包括：当地农民最怕什么？最信谁说的话？买农机时第一问价格还是先问能不能修？别给我拉一堆数据模型，我要听真话。”
对方愣了一下，“您要田野访谈记录？”
“对，找人在地里干活的，别找代理商嘴里的‘典型客户’。”林峰顿了顿，“明天下午五点前交。”
挂了电话，他又调出生产端排期表。首批五百套设备已完成原型组装，下周就能进量产。但工艺组反馈，防水外壳的模具适配还要三天，测试线良品率目前卡在百分之八十一。
林峰直接切入系统权限，启用“跨部门协同加速模板”，把研发、生产、质检三方的任务节点全部锁定在同一时间轴上。原本互相推诿的接口人瞬间收到强制提醒：所有变更需在两小时内确认，否则自动按最高优先级执行原计划。
十分钟站会随即开启。视频框里三路人马站着上线，没人敢坐。
“我知道你们各有难处。”林峰开门见山，“研发觉得产品还不够完美，想再加个自学习模块；生产说模具改三次了还在漏检；市场怕宣传太猛，到时候交付不上挨骂。”
他停顿一秒，“但我只问一句——咱们做的东西，是要拿去评科技大奖，还是让人在地里能用？”
没人回答。
“我们的优势不是多聪明，而是够皮实。”他说，“不是最贵的，也不是最快的，但风吹日晒泡水之后还能转的，只有我们一个。”
他敲了敲桌面，“从现在起，对外口径统一：低成本、高稳定、免值守。别的词，删了。”
会议结束，他打开品牌组提交的宣传片脚本。开头五分钟全是实验室镜头，工程师戴着白手套调试电路板，慢镜头拍芯片通电瞬间的微光。
林峰直接批了四个字：毫无共鸣。
他在批注栏写下：“换真实农田。拍一块干裂的地，种上作物，装上系统，一个月后绿油油一片。前后对比，一句话都不用说。”
随后授权启动A\/b测试预演。三套主视觉方案被推入虚拟市场环境，模拟不同地区用户的点击行为和停留时长。其中一版用了黄土背景配深绿字体，数据显示中东用户平均多看了四秒半。
“就这个。”他划掉另两版，“字体再加大一号，老人也能看清。”
物料逐步归档，全部转入二级加密区。发布前不再开放外部访问权限，连合作方都只能看到脱敏后的简化版资料。
临近中午，市场部传来初步用户画像报告。抽样覆盖五个目标国，共三百二十七位一线种植户。总结下来三条核心诉求：**便宜、坏了能修、别天天充电。
林峰看完，顺手转发给研发团队，“看看人家要啥。不是AI不是云端联动，是电池能撑一周，零件能在镇上买到。”
下午三点，物流风控那边更新进展：三条试点线路完成首轮压力测试，备用导航切换响应时间压缩至七分钟以内。保险合作也敲定，全损险覆盖率百分之百，违约罚则写进合同。
但他注意到，霍尔果斯那条灰白色未启用干道的状态仍是“待激活”。刚才的测试中，司机手机再次收到异常定位请求，虽被系统拦截，但源头仍未查清。
他把这条线路单独标星，加入每日巡检列表。
四点半，跨部门转化小组提交最终版产品手册框架。封面不再是冷色调科技风，而是金色麦田背景下一台沾着泥点的灌溉控制器。内页用大图展示安装步骤，像说明书一样简单直白。
林峰点了通过。
大屏上的“市场转化准备进度条”缓缓推进，数字从85%跳到92%。各项任务状态陆续转绿，只剩两项仍显黄灯：南美渠道准入资质还在审批中，中东本地化语言包尚未完成校对。
他起身喝了口凉透的茶，又坐回位置。
五点十八分，田野访谈录音打包发来。他点开第一条。背景音是风声和锄头刨地的声音，受访者是个老农，说话带浓重口音，但意思清楚：“以前买过一台智能喷灌，用了一个月就坏。修不了，拆了当废铁卖。下次宁可雇人浇水，至少知道钱花哪儿了。”
第二条里有人说：“要是真能三年不坏，我愿意贵一点买。”
第三条更直接：“你们这玩意儿，能让我不看天气预报就敢种菜吗？”
林峰听完，把这几段标注为“核心传播素材”，推送给品牌组。
“把这些话放进广告片。”他在留言里写，“原声，不要配音。”
天黑下来，指挥中心只剩他一人。其他部门已陆续下班，走廊灯光一格格熄灭。大屏依旧亮着，进度条停在92%，轻微起伏，像呼吸。
他调出新产品界面预览图。操作逻辑重新设计过，主菜单只剩三个按钮：启动、暂停、查看水量。连文字都换成图标，识字不多的人也能上手。
鼠标移到“发布确认”按钮上方，他没点下去。
而是右键选择“权限锁定”。
输入密码，勾选“仅限本人解封”，按下确认。
屏幕弹出提示：所有市场物料准备就绪，等待发布指令。当前阶段终止于“准备完成”，是否进入下一环节？
林峰靠在椅背上，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他伸手，把终端右侧的物理隔离开关拨到了“断联”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