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跟院里的老座钟似的,滴答滴答转得飞快,转眼就到了1973年的国庆。
街上红旗招展,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红灯笼,空气里飘着炒瓜子和糖块的甜香。文工团这阵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自打林晓燕和刘春桃当上正副团长,团里的风气焕然一新。林晓燕性子泼辣,排节目说一不二,抠起细节来半点不含糊;刘春桃温柔细致,管着服装道具和后勤,把姑娘们的吃穿用度打理得熨帖妥帖。
两人搭档,一刚一柔,带着文工团连演了三场汇报演出,场场爆满。
头一场是在区文化宫,唱评剧的小莲扮相俊俏,嗓子清亮,一段《刘巧儿》听得台下掌声雷动;跳民族舞的红菱领着姑娘们跳《丰收舞》,红绸子甩得虎虎生风,看得人心里头暖洋洋的。
第二场送到了工厂,给一线工人演出。拉二胡的晓梅即兴来了段《赛马》,弓弦翻飞,调子激昂,工人们听得拍红了巴掌,纷纷往台上扔水果糖。会写快板的书瑶编了段新词,把工厂里的劳动模范夸了个遍,惹得台下笑声不断。
第三场最是隆重,是在市里的大礼堂,台下坐的都是领导。玉珠的琵琶独奏《十面埋伏》弹得铿锵有力,月娥的女声独唱《映山红》婉转悠扬,最后全体团员合唱《歌唱祖国》,歌声响彻礼堂,听得人热泪盈眶。
汇演结束,文工团得了锦旗,林晓燕和刘春桃捧着那面烫金的红旗,笑得合不拢嘴。
庆功宴摆在团里的小食堂,周大生早早就来了,还从空间里摸出几瓶好酒和两斤酱牛肉。他一进门,姑娘们就起哄,小莲跑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嗔道:“周大哥,你可算来了,我们得奖,你得请客!”
周大生哈哈大笑,把牛肉往桌上一放:“没问题!今晚管够!”
林晓燕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你倒会来蹭饭,前阵子排练累得够呛,也不见你露个面。”
刘春桃给周大生倒了杯茶,柔声细语:“别听她的,你能来我们就高兴。”
酒过三巡,姑娘们脸上都泛起红晕。有人起哄让周大生唱一段,他也不扭捏,站起来扯开嗓子唱了段《咱们工人有力量》,调子跑了八百里,逗得众人笑作一团。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姑娘们带着笑意的脸上,落在桌上的锦旗和酒瓶子上。周大生看着眼前这热热闹闹的景象,心里头忽然生出一股安定的滋味。
原来这七十年代的日子,也能过得这般有滋有味。
庆功宴的气氛正热乎,周大生瞅着食堂桌上那几碟炒青菜、萝卜干,拍了拍大腿起身:“等着,我去去就来!”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只当他是溜出去买酒,林晓燕还笑着骂了句“这小子准是又偷懒”。
没半个钟头,周大生就蹬着辆三轮车回来了,车斗里裹着几层厚棉被,掀开一角,一股浓郁的肉香直钻鼻子。
“好家伙!”食堂师傅凑过来一看,惊得直咂舌,“这是野猪肉?还有狍子肉?这可是稀罕物!”
周大生咧嘴笑,指挥着师傅把肉抬进后厨:“今儿个咱们敞开了吃,给文工团的姑娘们好好补补!”
后厨的铁锅烧得通红,猎猪肉切得肥瘦相间,下锅炒得滋滋冒油,撒上葱姜蒜和干辣椒,香味飘满了整个厂区。狍子肉则炖了大锅汤,配上酸菜粉条,咕嘟咕嘟地滚着泡,光是闻着就让人咽口水。
没多会儿,一盆盆喷香的肉菜就端上了桌。红烧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爆炒狍子肉鲜嫩入味,越嚼越香;酸菜粉条炖狍子肉汤,酸香开胃,喝一口浑身都暖。
文工团的姑娘们眼睛都亮了,这年头肉票金贵,平日里能吃上顿猪肉就不错,更别说猎猪肉和狍子肉了。小莲直接伸手抓了块红烧肉,烫得直跺脚,却舍不得松口;红菱舀了满满一碗肉汤,呼噜噜喝得直冒汗;就连最腼腆的晓梅,也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狍子肉。
林晓燕吃得嘴角流油,嘴上却不饶人:“你小子哪儿弄来这么多肉?别是偷的吧?”
周大生灌了口酒,挑眉道:“放心,干干净净的来路,咱可是正经人!”
刘春桃给周大生夹了块瘦肉,柔声说:“谢谢你啊大生,这顿饭,姑娘们怕是能记好久。”
酒酣耳热,姑娘们端着酒杯轮流来敬周大生,有的唱着刚排好的歌,有的说着俏皮话,闹作一团。窗外的月光清亮,屋里的肉香和笑声混在一块儿,飘出食堂,飘满了整个厂区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