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巧转是和张丽丽一起到教育中心来找王水德的,有认识张丽丽的还和她开着玩笑,再也没有一点见外的意思。这些日子,教育中心的干部员工和王水德都熟悉了,觉得这个人就是一个有点小本事,有点小容忍,有点小聪明,偶尔有点小个性的平凡人。他和主任戴春风处得很好,不远也不近,和好事者冷月秋相处得也很好,不近也不远,和同志们处得也很好,远近距离保持得很得当。
张娟见妹妹来了,当然很高兴,马茂走了以后,戴春风让她代理了教研室的主任,过了年,县吏事房只要一下正式文件,享受副科级待遇是没有一点问题的。这些日子,张娟的日子过得很美好,自己的级别马上就要解决了,男人事业也有所成,当上了田城县威猛保安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再也不是伙房里做饭的师傅了。而且,田城县警察局局长段三愚和好多用人单位的头头,都不停地给他打电话,研究一些事,就连冷美人甘雪莲、工事房的主任常虹都一口一个李总地叫着,让张娟和父亲张福仓一家脸上都有了光芒。
王水德看了看韩巧转,历经岁月风霜,多了几分沧桑之感,但由于近期的一些变化,让她的脸色和精神都好了不少,能看得出来,她的脸上有肉了,再也不是那副瘦骨嶙峋祥林嫂一般的样子。韩巧转感谢着王水德和张丽丽,说:“自从中州府王知府大人亲自批示俺这个案件重审之后,新任的村长和颍镇的干部没有少帮俺的忙,给俺家解决了三个人的吃饭保障问题,他爷仨一个人每月230块钱,总计600多块,村长又给我调整了二亩多地,虽说成色不怎么好,可种些杂粮,还是能收入点的,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也就有了保障。田城县警察局那边,也快结案了,恶魔贾公义必将受到应有的惩罚。俺儿、俺闺女听说之后,精神也好了许多,闺女也白了,也胖了,她哥也不怎么犯病了,改天让他们兄妹来感谢你们。”
韩巧转絮叨着,王水德内心暗自感叹着,这就是这个族群的老百姓,如此大的伤亡与耻辱,官府用小小的代价便能抹平他们的伤痕,王水德甚至觉得,这个世道缺少的不是法制,而是温情,小小的暖心的温情。于是,王水德笑了,说:“老韩,对于煤矿确权案,是不是急了啊?”
原来,经王水德、朱清占、张丽丽等人指点,韩巧转放弃了对自己冤案的纠正,同时放弃了对田城县法院制造冤假错案的责任追究,放弃了国家赔偿,而改为钎子岭煤矿原始产权确认。韩巧转还没有回答王水德的话,张丽丽已经笑着回答说:“这个案子已经上过审委会了,马上就能下判决书的。中州府办公室已经来通知催办过两次了,说是王知府等着要结果呢。”
王水德听后,沉吟了好大一会,才说:“丽丽,你回去和朱院长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这样,向中州府那边,报一个拟结案报告,把你们的判决草案报给他们。而这边,判决书最好过了年再下。”
“为什么?”张丽丽瞪大了眼睛,她正要向上级表功呢。而韩巧转也多有不解。
“因为没有钱。”王水德直言不讳地回答着,又问了一句:“你们判的,谁赔给老韩钱啊?”
张丽丽连想都没有想便回答说:“第一包赔人,当然是贾公义了;第二包赔人,是颍镇钎子岭村村委会;第三包赔人,是现在的经营者,也就是田城县商会钎子岭煤矿的法人代表郭石头。”
王水德笑了,又问:“贾公义已经是一条死狗了,不是死刑,也是无期,打了,也就罚不成了,这个所谓的第一包赔人也就等于是零了。而第二赔偿责任人,村委会,有钱吗?第三赔偿责任人钎子岭煤矿都停产了,要账的都围住门了,有钱吗?权力放弃了,官司打赢了,却落不到钱,不是骗人家老韩吗?”
两个女人一听,便傻了眼,张丽丽急忙问:“哥,难道过了年,就有钱了。”
王水德点了点头,小声对张丽丽说:“让老韩再追加一条,田城县商会钎子岭煤矿和颍镇钎子岭村委会合伙侵占韩巧转承包的集体用地,提高一下包赔额度,也可以拖延一下诉讼判决时间。”
见王水德所答非所问,张丽丽又追着问了一句:“哥,先别说追加诉讼的事,我是问你,过了年,难道他们就有钱了。”
王水德笑了,说:“过了年,出不了正月,他两家都会有一笔钱,经钱粮科账户上过,到时候,你们法院执行庭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直接扣下来,不就是了。”
张丽丽笑了起来,说:“别人都是催着快点判,哥,你倒是好,催着慢点判。”
王水德也跟着笑了起来,暧昧地说:“丽丽,要快要慢,还不是你说了算,关键,得恰到好处,唱到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