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知行没有参加先生和师弟、师妹的宴席,因为他真的很忙,也很苦恼,萧战长叹一声,走了。田知行想的,当然和兄弟田无知想的不一样。他同样知道,即将进入田城县的投资资金会过剩,但他更知道,戴春风争取和引进的金行资金及政策扶持资金,走的是国家正规手续,有油水,但那是沸腾着的油水;常虹发展的建设调剂资金,相当于老百姓的集资款,用好了是个大礼包,用不好,是个大炸药包;中州煤业集团的投资,由中州巡抚衙门的官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监控着,对于自己和整个田城县而言,是隔着省、市官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和牛三红的桌子拿馍,这个馍,兄弟田无知可以吃,因为他无知而无所畏惧,而自己绝对不能吃,因为这些官办企业出事而带出地方官员的,简直是数不胜数,田知行不想再挤进去一个数字;除了这些,也只有萧战所代表的资金最合自己的胃口了。
其实,田知行是个凡人,也是个凡官,他没有火中取栗的胆量和能力,他和其他官员一样,沿袭了千古不变的官商勾结理念,认为我给你办事,你给我好处,是一种天经地义式的交易,商人得了百倍利益,给官员的也不过是百分之一二,如同打发叫花子差不多,既然自己是个官场乞者,收下商人给的点滴好处费,那也是心安理得之事。况且,田知行也进行过大数据分析,向金行贷款、政策扶持资金、官有资本伸手的官场乞者出事的概率,远比官商勾结大得多,和其他官商勾结相比,和江南王氏财团勾结出事的概率要小得多,从目前掌握的大数据分析,和江南王氏财团搞过官商勾结官员,还没有一人出过事,或者正确的说法是,还没有一人和江南王氏财团的勾结出过事。
而让田知行对萧战更为重视的是,通过萧战,他结识了从中州大都督府、中州巡抚衙门的一干高官人等,如果是自己努力,一个一个地登门磕头,是根本不可能得到如此效果的;而通过萧战,王富贵派往田城县的马仔戴春风主动向自己投降,并表示为田城县的建设事业而奋斗,而且已经付诸于行动;难过萧战,他轻而易举地摆脱了中州府副知府章大峰的羁绊,甚至抓了他的表弟周振杰,让他的妹夫丁俊平停了职,冷了他的另一个妹夫烝宋冯,直接提拔了烝宋冯的敌对势力王水德,章大峰都没有出来冒个泡,甚至连个关照的电话也没有打过。所有这一切,让田知行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留着萧战,留着萧战手中掌握的江南王氏财团的巨额资金。给萧战甜头、大甜头,自己的计划才有可能成功。
田城落子岭宾馆贵宾椄的楼顶层,是极少有人上去过的,因为到了顶层的下一层时,已经没有电梯了,而往上再走,是不可能的,无论步梯还是电梯间,安装的都是严严实实的密码铁门。其实,那一层却是另外一个天地,不仅有一处超大型的总统套间,更有一个小宴会厅,还有一个高档的台球室,一个高档的小游泳池,一个高档的男女通用洗浴间。然而,今天,所有这些高档的设施都成了摆设品,田知行只是和田城县接待办的主任甘雪莲在总统套间内的一个小工作室内喝着茶,一杯淡淡的清茶。
“他为什么不辞而别?”田知行有些焦急地问。
甘雪莲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一笑,说:“田知县,据我的观察,他是在演戏,是在以退为进,逼我们加快建设规划,尽快让项目落地,更不想让那么多资金涌进我们田城县境内,与他们争夺利益。”
田知行哼了一声,说:“资本向利,商人向益,我田城县建设市场一开,各种资本均可入驻,这是市场经济的规律,难道还想让我们搞封闭式建设,让他们搞垄断式的投资,不可能,不可能。我想,对于这一点,王水仁先生肯定是懂得的。”
甘雪莲依旧淡淡而笑,说:“他们,不是要垄断,而是要进行各类资本的合作与联合,通过这样的运作,不仅能实现各方资本投入利益的最大化,也方便地方政府规范管理资本市场,这一点,是王水仁先生一再坚持的观点,叫作统一动作,利益均沾,政府监控,项目清廉。而实际运行人萧战最担心的却是我们田城县的投资环境,最反感的是我们田城县官府拖拖拉拉的办事作风。有一次,我听到王水仁先生打电话对他说,钱,躺在账户上,是生不出儿子来的。可见,他们急了。”
甘雪莲得到的消息,很确切,也说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可谓是完美地完成了田知县交给她的接待任务。于是,田知行轻轻喝了一小口茶,点了点头,说:“我们整个田城县干部,也包括我本人的干事作风问题,是应该敲打一下子了,否则的话,再好的投资商,也给拖跑了。我们,一定要行动起来,哪怕是重点突破式的行动,搞一个样本出来!”
田知行说着,双眼火辣辣地看着眼前这位办事果断的美女主任,说:“雪莲啊,我看,这个接待办主任的位置,已经不能满足你的魅力和能力了,陆平那个田家大湾办事处主任,你来接任,项目落地之日,出任田城县政府常务委员。”
甘雪莲没有后来传说中的那么激动,也没有立即向田知县投怀送抱,而是想了好长时间,才说:“一个要求,各村的村长任免,请县政府各级官员不要插手,当然,也包括知县大人你本人及其亲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