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的时候,暴雨才渐渐地停了下来,整个田城仍然在水里泡住,由于人口的急骤膨胀和城市规划、建设理念的落后,建在落子岭半山腰上的田城县新县城,却如同一阶阶梯田般成就了可笑的水灾。
旧时,田城有一句老话,说是大雨三年,也淹不了田城,因为田城地势西北高东南低,不到一百公里的、从西北到东南最长的地域跨度,海拔却相差近千米,且境内沟壑纵横,四条河流迤逦而过,多数时候,水量不足,不知多少条深沟,常年也见不到流水,田城最大问题是干旱,而永远不可能是洪涝灾害。可笑的是,田城新县城的建设,则成就了田城新式内涝式的水灾,从天上下来的暴雨,通过落子岭北高南低的地势,倾泄而下,翻滚着、会聚着,却无处可去,因为落子岭原本的几道深沟,早已被勤劳勇敢的田城人民给填平,盖上了高楼大厦,修建起了道路公园。雨水没有了路,便如脱了缰的野马,一会狂奔不止,一会又会聚于稍稍的低洼之处,蓄集着新的能量,等待着又一次的狂奔,如此反复,一场暴雨过后,田城的新县城便成了南方的泽国,令人可笑。
或许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临时性的水灾,骂上两句旧的、新的知县,再骂上几句新的、旧的工事房主任,便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而今天,常虹并没有过多地考虑如何解决田城新县城的排水工程问题,而是思考着如何赶快把老主任王喜和王喜母亲的尸体火化掉,把田城县工事房这点丑事,压制在田城县新县城以内,然后自己堂而皇之地出任正式的田城县工事房的主任,为田城知县分忧,为自己谋福利,也同时为田城百姓谋点小幸福。
暴雨停了,小雨还在下个不停,然而,田城县工事房的大部分干部职工,以及下属二级机构的负责人,还有王喜主任工作战斗过的美镇镇政府的干部职工、县政府办的干部职工,陆续赶到了王喜家,足足有近二百人。常虹感觉到,所有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一切的一切都在平静地进行着,只要把那两具尸体推进火化炉,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常虹很满意,甚至有些不屑于田无知的神算了。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一个还算漂亮的女人,穿着一身孝衣,后面跟着几个大汉,抱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小女孩,向王喜家杀将过来,常虹心中暗自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内心骂了一句:“那老鳖孙,看得还挺准的,闹事的终于露头了。”
就在这个时候,组织前来吊唁老领导的美镇镇政府办公室主任秦长寿、农业站站长杨俊力暗自笑了,心里骂道:“他娘的,什么世道,小三也敢挑战这个世界了。”原来,来的这个女人,在美镇镇政府工作稍有点年头的人都认识,她叫陈香君,就是为了进入体制内而委身于老镇长王喜的那个厨娘,而她身后跟着的,则是美镇杏花村的村长陈三怪,应当是和这个陈香君门第比较近的兄或弟,但秦长寿、杨俊力还是感觉到有些不解,陈香君和王喜这种关系,实在拿不到桌面上啊。
然而,他们都想错了,如今的陈香君,可是名正言顺的王夫人,她不仅要以王夫人的身份和自己男人原在的单位田城县工事房说事,更要和害死自己男人的田城县第一医院甚至是中州市干部监管委说事,更要占据男人留给自己的这套小独院,还要办理自己男人名下所有的财产归属。至于梁医生梁金霞,则于一年前,就成为王喜的前妻了。毕竟,陈香君手里,不仅有王喜和梁金霞的离婚证明,还有和自己的结婚证明,更有财产继承遗嘱。
从天而降的陈香君母女,堪比昨天晚上的电闪雷鸣,一下子把不大的田城新县城给炸开了锅,人们如同看戏般地涌向了王喜家所在的西大街一个小巷子,上演着真实版本的万人空巷。
陈香君如同一个演员般,抱着自己的女儿坐在男人王喜的灵堂前,默默而默默地流着眼泪,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她母子的代理人陈三怪则以娘家人兼陈香君哥哥的身份,向各单位发出了陈香君的最后要求:
1、造成王喜意外死亡的田城县第一医院,赔偿王喜意外死亡金80万元;
2、王喜生前所在单位田城县工事房,按照工伤一次性赔偿其21.3万元;并按照有关规定,给予其女儿每月1500元的抚恤金;请求田城县工事房从人道主义出发,解决王喜遗孀陈香君的工作问题;
3、要求中州市干部监督委员会处理监视人员的责任,并给予相应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