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面对这足以让同阶强者绝望的星河冲击,归尘客却并未如众人预料的那般,施展出那神乎其神的‘返照’之技。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甚至连手指都没有抬起。
直到那璀璨星河咆哮着席卷至他身前不足十丈之处,那狂暴的星辰之力已然吹拂起他额前的发丝时——
他才终于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华丽的光芒。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朝着前方那条咆哮的星河轻轻一点。
“星河。”他口中轻声吐出了两个字。
嗡——!!!!
一道远比洛天河所施展的更加凝练、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星空本源真意的璀璨星光,自他指尖迸发而出!
这道星光初时纤细如发丝,却在离开指尖的刹那骤然膨胀!
化作一条虽然规模远不如洛天河那条浩瀚,但却凝实了无数倍,星光内蕴仿佛每一点光芒都是一颗真实星辰的微型星河!
这条微型星河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与威严,仿佛是星空规则的具象化本身!
下一刻——
两条‘星河’悍然相撞!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也没有能量的疯狂肆虐!
就仿佛水滴融入了大海,又或者是臣子遇到了君王!
洛天河那条看似浩瀚无边的璀璨星河,在接触到归尘客点出的那条微型星河的瞬间,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发出了一阵哀鸣般的嗡响!
其中蕴含的星辰之力竟然不受控制地开始瓦解、消散,仿佛被那条微型星河给同化、吞噬了一般!
不过眨眼之间,洛天河那声势浩大的‘天河倒卷’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归尘客点出的那条微型星河,却依旧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永恒而深邃的光芒。
“不……不可能!”
洛天河噔噔噔连退三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指着那条微型星河,声音都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变得尖锐起来。
“这……这是什么?!也是星河规则?
怎么可能比我的‘天河’精纯凝练这么多?!
我……我连其皮毛都触摸不到?!”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归尘客,脸上再无之前的温润与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与不甘!
他甚至顾不上什么风度,直接脱口喊道:
“前辈!”
他竟然连称呼都改了!
“为何不对我使用‘返照’?!”
看台之上一片哗然!
谁都没想到洛天河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简直就像是在求着对方模仿自己一样!
擂台之上。
方洛闻言,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无语表情。
他看着对面那一脸‘你不返照就是看不起我’表情的洛天河,心中暗道:这家伙的脸皮厚度倒是和他对星空规则的理解成反比。
都这种程度的规则运用了,还想着‘返照’?
难道他以为‘返照’是给他免费优化功法的机会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没必要。”
三个字清晰地传入了洛天河的耳中。
“凭什么?!”
洛天河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指着看台的方向,不甘心地吼道。
“凭什么沐清影就可以?!
她的‘绝对零度’你就‘返照’了!还优化了!
凭什么到了我这里就‘没必要’?!
难道我的‘天河’还比不上她的‘冰’吗?!”
看着洛天河那一副‘你偏心’的样子,方洛不由得再次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着洛天河,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与一丝‘你心里没点数吗’的意味,缓缓开口道:
“你不知道吗?”
“什么?”洛天河一愣,脸上的不甘化为了茫然。
“你的规则,”方洛的目光扫过洛天河,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比人家沐清影的冰系规则差的有些多。”
“而且……”他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说法:
“说实话,你的这套‘星河’除了还有点新鲜感之外,其他的我实在看不下去。
漏洞百出,徒具其形,未得其神。
返照这样的规则,纯粹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漏洞百出……徒具其形……未得其神……”
“浪费……时间……”
归尘客那平淡却字字诛心的话语,如同一道道惊雷,反复在洛天河的脑海中炸响!
他僵立在原地,脸色由惨白转为死灰,身躯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双原本蕴藏着璀璨星河的眼眸,此刻变得空洞无神,仿佛所有的光芒都在一瞬间被彻底抽干了。
自己引以为傲的“天河剑道”,自己苦心钻研数百年的星空规则。
在对方眼中竟然只是“看不下去”“漏洞百出”,甚至连被“返照”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否定,不是来自境界的碾压,而是源自规则理解本源上的彻底蔑视!
比任何实质性的攻击都要残酷千百倍!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洛天河口中喷出!
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脚下虚拟的地面。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出现了无数裂痕!
气息瞬间变得萎靡不堪,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看台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一场对决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演变!
这已经不是胜负的问题,而是关乎一位顶尖剑王的道心是否会就此崩塌!
就连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剑帝神念,都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然而——
就在洛天河眼神涣散,即将彻底沉沦之际——
方洛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
他并非刻意羞辱对方,只是陈述事实。
但若因此毁掉一个好苗子,也非他所愿。
他沉吟了片刻,终于再次开口。
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带着一种直指本心的力量,穿透了洛天河那濒临崩溃的心神:
“你执着于‘天河’之名,可曾真正仰望过夜空?”
“星空的真意,在于‘无限’与‘沉默’。”
“而非你那徒具其表的‘广大’与喧嚣。”
“连自己的‘道’都未曾看清,也配让我‘返照’?”
最后一句反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敲打在洛天河的灵魂深处!
“轰隆——!!!”
洛天河浑身剧震!
空洞的眼神中猛地爆发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方洛的话虽然尖锐,却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积郁数百年的迷雾!
是啊……
自己一直在追逐什么?
是“天河”这个名字本身带来的荣耀与压力?
还是真正属于星空的那份深邃、寂寥与无限的可能?
自己的剑,何时变得如此浮夸而喧嚣?只追求形似的浩瀚,却忽略了神髓的沉淀?
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夹杂着巨大的羞愧与后怕,涌上心头!
他的道心非但没有彻底碎裂,反而在这破而后立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震颤、重组!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方洛,眼中的死灰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极点的情绪。
有感激,有敬畏,更有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方洛深深一拜,声音沙哑却无比郑重:
“前辈一席话,如醍醐灌顶。”
“晚辈受教了!”
“此战,是晚辈输了!”
“心服口服!”
说完,他不再犹豫,直接触动了认输的指令。
白光闪过,洛天河的身影消失在了擂台之上。
全场依旧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惊人的反转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方洛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洛天河消失的地方,微微摇了摇头。
希望这家伙能真正想明白吧。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虚空,仿佛在对所有人宣布,又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