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李晚宁的身影在火把明灭不定的光影中疾驰。
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如同暗夜中一支离弦的箭,直射向那座被恐慌和火光笼罩的边境小城。
她身后,是数名紧随其后的玄甲卫精锐,马蹄踏碎寂静,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心弦上。
城西隔离区的方向,喧嚣声、哭喊声、打砸声已经汇聚成一片混乱的海洋。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升起,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那股绝望和疯狂的气息。
“王妃!”一名留守城门的玄甲卫小队长迎上来,脸上沾着烟灰,声音急促。
“韩统领带人死守着隔离区入口,但暴民太多了,不少人拿着棍棒、砖石,甚至抢到了些刀剑,我们的人不敢对百姓下死手,快要顶不住了!”
“顶不住也要顶!”
李晚宁声音冰冷,没有丝毫犹豫,“传我命令,所有守城兵士,分出一半人手,立刻支援隔离区!”
“以驱散、隔离为主,但若有持械冲击防线、攻击兵士者,视为叛匪,格杀勿论!”
“是!”
小队长精神一振,有了明确的指令,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转身跑去传令。
“王妃,此举是否过于严厉?万一激起更大民变……”
身旁一名副将有些犹豫。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李晚宁猛地勒住缰绳,马匹人立而起,她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众人,“听着!这不是普通的骚乱,是有人想借灾民之手,毁了这座城,毁了王爷的根基!”
“仁慈,此刻就是对所有人的残忍!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控制局面,揪出幕后黑手!”
她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疑虑。
“你,带一队人,立刻控制城内所有水源地,加派三重守卫,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靠近隔离区的那几口井,给我盯死了!”
她快速点出一人。
“你,带人去医署和粮仓,加强戒备,防止有人趁火打劫,或者投毒放火!”
“你,立刻放出我们驯养的信鸽,用最快的方式联系王爷,将京城密报和城中情况简要说明,请求指示和必要时……武力支援!”
一道道命令如同行云流水,从她口中吐出,清晰、果断、精准。
原本因突发暴乱而有些慌乱的玄甲卫们,在她的指挥下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高速运转。
李晚宁则一夹马腹,直奔隔离区方向。
她很清楚,平息暴乱的关键,在于破除谣言,稳定人心。而这一切,必须她亲自到场。
越靠近隔离区,混乱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
衣衫褴褛的灾民如同无头的苍蝇,哭喊着、奔跑着。
有人试图冲击由玄甲卫和守城兵士组成的薄弱防线,有人则在混乱中抢夺物资,甚至互相殴斗。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庞。
韩夜正带着人在前方苦苦支撑,他的盔甲上沾满了污渍。
额头被石块划破,渗出血迹,但他依旧如同磐石般挡在最前面,嘶嘶力竭地试图安抚:“乡亲们!冷静!钦差是来赈灾的!绝无烧城之事!那是谣言!”
但他的声音在巨大的声浪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李晚宁的到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
她的容貌太过耀眼,气质太过独特,即使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也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是王妃!王妃来了!”有人认出了她。
混乱的人群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停滞。
李晚宁没有废话,她夺过身旁一名士兵手中的火把,猛地跃上旁边一辆被掀翻的板车,居高临下,清冷的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
火光照耀下,她倾国倾城的容颜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
“都给我住手!”
她的声音并不算特别洪亮,却奇异地穿透了喧嚣,带着一种冰冷的震慑力。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王妃!朝廷是不是要烧死我们?”
“我们不想死啊!”
“放我们出去!”
李晚宁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她的目光冷静地扫过众人,缓缓开口,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烧城?谁告诉你们钦差是来烧城的?”
她不等回答,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丝讥诮:“用你们的脑子想一想!朝廷若真想烧城灭口,何必多此一举派钦差前来?直接一支火箭射过来,岂不干净利落?”
这话如同冷水泼下,让一些被恐惧冲昏头脑的人稍微清醒了些。
“可是……外面都这么说……”有人怯怯地道。
“外面说?是哪些‘外面’的人说的?”
李晚宁目光如电,猛地射向人群中几个眼神闪烁、煽风点火最起劲的身影,“是那些躲在暗处,唯恐天下不乱,想看着你们死,看着这座城乱的好细说的!”
她话音未落,韩夜早已心领神会,带着几个身手矫健的玄甲卫如同猛虎下山,直扑那几人!
那几人见势不妙,想往人群里钻,但周围的灾民此刻也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让开了空间。
转眼间,四五个煽动者就被玄甲卫死死按住,拖了出来。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啊!”
那几人吓得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
“听谁说的?”
李晚宁跳下板车,走到他们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巨大的压力。
“是……是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给了我们钱,让我们这么说的……”
“对对付,他说只要闹起来,就给我们更多的钱和粮食……”
真相大白!
灾民们哗然,愤怒的目光瞬间转向了那几个被揪出来的煽动者。
被利用的愤怒,远比单纯的恐惧更加强烈。
“杀了这些狗东西!”
“差点被他们害死!”
群情激愤。
李晚宁抬手压下了骚动,目光扫过一张张劫后余生、又充满愤怒和羞愧的脸:“乡亲们,你们被人利用了!”
“真正的恶人,是想让这座城彻底崩溃的人!疫情固然可怕,但比疫情更可怕的,是居心叵测的人心!”
她语气放缓,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我,李晚宁,以镇北王妃的名义向你们保证,只要我还在北境一日,就绝不会放弃任何一条性命!”
“钦差前来,是为赈灾,是为救命!从明日开始,我会亲自监督,所有赈灾物资和医药,公开、公平发放到每一个人手中!”
“但现在,我需要你们保持冷静,配合救治,守秩秩序!”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才能不让那些躲在暗处的黑手如愿以偿!”
她的承诺,她的冷静,她的担当,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即将崩溃的人心。
灾民们渐渐安静下来,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们听王妃的!”
“对!听王妃的!”
在韩夜的指挥下,兵士们开始有序地引导灾民返回临时棚区,救治伤者,清理混乱的现场。
李晚宁微微松了口气,但眉头却并未舒展。
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揪出几个小喽啰,只是斩断了对方伸出来的一只触手。
真正的风暴,随着明日钦差的到来,才会正式拉开序幕。
她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目光深邃。
太子,你的手段,未免也太急切,太狠毒了些。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将你这惊天阴谋,彻底掀开,大白于天下!
“韩夜。”
“属下在。”
“加强全城戒备,尤其是关押囚犯的别院和这几个人,”她目光扫过那几个面如死灰的煽动者。
“给我撬开他们的嘴,我要知道,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到底是谁!”
“是!”
夜色更深,城中的混乱渐渐平息。
但一种更加凝重、更加紧张的气氛,却如同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城池。
山雨,已然满楼。
(第12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