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冰,泼洒在刚刚沉寂下来的战场上,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君墨寒指尖擦过一枚从刺客身上搜出的令牌。
那上面似蛇非蛇的诡异图腾,在冷辉下流转着不祥的幽光,仿佛活物般缠绕上他的指尖。
他指节骤然攥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这冰冷的金属嵌入骨血。
眼底深处有惊涛骇浪般的寒意翻涌,但最终,所有情绪都被他强行压下。
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低语:“此事,暂搁。北境,为重。”
这令牌背后牵扯的阴谋,恐怕比眼前的狄人铁骑更要命。
他猛地转身,玄色披风在夜风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方才那一瞬间的震动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三军主帅不容置疑的威仪。
“清理战场,箭矢、干粮,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命令简洁有力,玄甲卫如同暗夜中的鬼魅,沉默而高效地执行着命令。
周文柏浑身浴血,甲胄破损,却仍强撑着要行礼。
被君墨寒一把按住肩膀,“免了。带你的人,护着工匠,从密道走。记住,隐匿行踪,活着回来复命!”
“末将……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周文柏虎目含泪,声音哽咽,重重一抱拳,转身踉跄着去阻织幸存的人手。
他知道,王爷将最关键的退路交给了他。
一旁,李晚宁早已蹲下身,将一张沾染了暗红血迹的北境舆图铺在还算平整的石板上。
她随手捡起一块烧焦的木炭,指尖蘸着石墨,在地图上飞快勾勒,眼神锐利如鹰。
“狄人主力倾巢而出,他们的粮草,必囤于鹰嘴崖!此地易守难攻,但此刻守军必然空虚。”
炭笔划过一条几乎被荒草覆盖的隐秘小径,“从此处奇袭,一为烧粮,乱其军心;
二为夺粮,补充我军;
三,” 她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抓起地上一支刻有太子府印记的断箭:
“将此物‘不慎’遗落崖边,狄人见了,必疑心是太子欲借刀杀人,坐收渔利!”
“你需要多少人?”
君墨寒凝视着地图上那条险峻的路线,突然截断她的话。
“二十玄甲卫,足矣!”
李晚宁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但需要王爷您亲率主力,在正面佯攻,制造大军压境的假象。我带小队绕后,直插其心脏!”
火光跳跃,映照着她沾着烟灰却依旧清丽绝伦的侧脸,那双眸子里的冷静与魄力,竟比男子更甚。
君墨寒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异——这女子,不仅胆大包天,竟将人心、时局、阴谋算计得如此寸寸分明!
他不再迟疑,猛地扬声:“凌风!”
一名贴身侍卫应声而至。“你携‘斩狄’刀胚,火速奔赴北境大营,亲手交予赵擎将军!
令他依计行事,正面牵制狄人主力,不得有误!”
吩咐完,他转头看向李晚宁,目光深沉,“鹰嘴崖,本王与你同去。”
“王爷!不可啊!”
一旁的老铁匠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王爷万金之躯,岂可亲身犯险?王妃娘娘更是……”
“在本王麾下,只有能打仗的战士,没有男女之分。”
君墨寒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绝。
他话音未落,却见李晚宁已利落地撕下碍事的宽大衣袖,将其扎成紧束的腕带,顺手将一旁那柄略显粗糙却寒光凛冽的“斩狄”长刀稳稳缚在身后。
月光洒在她高束的马尾上,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背影,那份从容赴战的姿态,竟比满院的血腥杀戮更慑人心魄。
一炷香后,战马嘶鸣,蹄声碎夜。
君墨寒翻身上马,向李晚宁伸出手。
李晚宁刚握住他温热的手掌,便觉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已被他拽上马背,稳稳安置于身前。
男人坚实的胸膛紧密地贴住她的后背,隔着衣料传来令人心安的热度与力量。
缰绳绕过他修长的手指,将她虚拢在怀中,低沉嗓音擦过她的耳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若怕,便闭眼。”
李晚宁微微侧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反手扣紧了背后的刀柄,声音清冷而坚定:“该怕的,是狄人。”
话音未落,骏马已如离弦之箭,冲入了漆黑的密林,二十名玄甲卫紧随其后,如同一柄无声的利刃,刺向狄人命脉所在。
夜色浓稠,山路崎岖。
然而,疾驰不过十里,前方开路的玄甲卫突然猛地勒住战马,打出警戒的手势!
君墨寒瞳孔一缩,瞬间收紧缰绳。
只见前方狭窄的山谷隘口处,数十道漆黑的身影如同石雕般静静伫立,彻底堵死了去路。
为首一人,缓缓抬起手,掌心赫然握着一枚令牌——
月光下,那令牌的图腾幽光流转,与刺客怀中那枚,一模一样!
只是此刻,那似蛇非蛇的纹路,仿佛渗出了粘稠的血色暗光,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第057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