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亮的神钢锭在一旁静置,散发着冷冽的光。
映照着地下工坊内尚未散尽的灼热与烟尘。
李晚宁随意捻起指尖沾染的钢灰,那细微的颗粒感仿佛带着未尽的杀伐之气。
她抬眸,望向一直静立阴影处的君墨寒。
跳跃的火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俊朗眉宇间是惯常的冷峻,此刻却深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
“王爷,刀已成型,锋芒初露。”
她开口,声音因连日来的指挥若定而略带沙哑。
却清晰如金石交击,“但握刀的手臂,需有无穷之力。养精兵,铸利械,疏通四方关节,哪一样,不是金山银海堆出来的底气?”
君墨寒的目光从神钢上移开,落在她脸上。
炉火的暖光也化不开她眸中沉淀的冷静与睿智,即使颊边沾着灰黑,那份倾国风华反而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锐利。
“本王知你必有后手。”
他语调平稳,带着全然的信任,“说吧,要如何‘点石成金’?”
李晚宁唇角勾起一抹近乎野心的弧度:“东宫想断我们粮草,我便要让他们知道,何为真正的‘财源广进’。”
三日后,京城西市,一间门可罗雀的“锦云绸缎庄”后院。
账房先生周文柏额上冷汗涔涔,看着眼前这位突然驾临的王妃娘娘,只觉得双腿发软。
尤其是当她那纤长白皙的手指,看似随意地翻开那本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假账时,他心跳几乎骤停。
“账面清晰,流水细微,看起来,这铺子也就勉强糊口。”
李晚宁合上账本,声音平淡,指尖却轻轻点在了账簿封皮一角,那里有一小片不易察觉的油渍。
“可惜了。做账的人心思缜密,却忘了,真正清贫的账房,用不起这等价比黄金的松烟墨,更不会让账簿沾上唯有海外番邦贵族才钟爱的‘龙涎香’油膏。”
周文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无人色:“娘娘明察秋毫!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上有老下有小……”
“起来说话。”
李晚宁打断他,语气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平静。
“过往你替谁敛财,我不深究。”
我只问你一句,想不想换个主子,赚十倍、百倍能摆在明面上的干净银子?”
周文柏愕然抬头,对上那双清冽如寒潭的眼眸,里面没有杀机,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和……难以抗拒的诱惑。
“漕帮的船,运来了焦炭,返程时岂能空载?”
李晚宁铺开一张详细的运河舆图,指尖如笔.
精准划过南北脉络,“江南的云锦苏绣,景德镇的薄胎瓷,闽地的顶级岩茶,乃至……关外草原急需的盐铁、药材。我们要做的,是成为最快、最稳、也最不引人注目的那条暗线。”
她语速不快,每个字却都砸在周文柏心上:“就借着王府如今式微、不被东宫放在眼下的幌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绸缎庄继续半死不活地开着,暗地里,我给你三个月,打通南北三十二条主要商道,组建起我们自己的商队网络。”
“娘娘……这、这需要海量的本钱,沿途打点各方势力,风险犹如刀尖舔血……”周文柏声音干涩。
“本钱之事,无需你操心。”
李晚宁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君墨寒。
君墨寒微微颔首,阴影中,一名气息内敛的暗卫无声出现,将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置于桌上。
盒盖开启,里面并非黄白之物,而是几枚玄铁所铸、刻着诡异鹰隼图腾的令牌。
“此乃‘镇北铁令’。”
君墨寒开口,声音低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持此令,北境沿线所有关隘、军驿,乃至某些江湖通道,皆会行个方便。首批本钱,本王会拨付于你,后续,便用利润生利润,滚雪球般壮大。”
李晚宁接过话,目光锐利如刀:“风险?跟着王爷与我,本就是一场豪赌。赢了,富贵逼人;输了,尸骨无存。周文柏,你敢不敢赌上这一把?”
周文柏看着那泛着幽冷寒光的铁令,又看向眼前这对气场强大、深不可测的王爷王妃,一股久违的野心与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他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决绝:“小人周文柏,愿将身家性命押上,誓死效忠王爷、娘娘!”
“很好。”
李晚宁虚扶一下,“记住,你的任务,不止是赚取金银。每一支商队,都将是王爷遍布天下的耳目。我要让这万里疆域,凡有商旅驼铃响起之处,便有我的消息网络畅通无阻。”
自此,这间看似不起眼的绸缎庄后院,成了另一个没有硝烟却同样激烈的战场。
李晚宁展现出惊人的商业天赋,她凭借前世记忆,精准预判各州府物资的差价与需求波动,制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贸易路线。
她改进货物包装以减少损耗,设计了一套复杂的暗语系统以保证通信安全。
甚至随手拿出几种看似简单却极其实用的小物件配方,让商队作为“添头”售卖,利润竟翻了几番。
君墨寒则动用手中的势力与资源,为这条迅速蔓延的商业脉络保驾护航,清除障碍。
一个在明处纵横捭阖,一个在暗处掌控全局,夫妻二人配合得滴水不漏。
一月之后,第一笔堪称巨额的收益,悄无声息地汇入了王府最隐秘的库房。
看着账册上那滚雪球般疯狂增长的数字,即便是见惯风浪的君墨寒,眼底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诧。
他望向灯下正伏案勾勒新型货运马车草图的李晚宁,昏黄的光线柔和了她平日里的锋芒.
专注的侧脸美得令人屏息,那眉宇间流转的智慧光华,远比世间任何珠玉都要璀璨。
“晚宁,”他低声唤道,这是极少有的亲昵,“你究竟还有多少本事,是本王未曾窥见的?”
李晚宁闻声抬头,莞尔一笑,霎那间如冰雪初融,春花绽放,眼波流转间风华绝代:“王爷且慢慢看着便是。眼下这点银钱,不过是个开端。”
她放下笔,走到窗边,望向皇城的方向,语气渐冷,“东宫所恃,无非是户部的银粮与世家的供奉。若断了他们的根基,看他们还如何高高在上。”
恰在此时,周文柏步履匆匆而入,面色凝重,双手奉上一封封着火漆的密信:“娘娘,刚通过商队暗线收到的急报。
“东宫似乎已察觉漕帮运力有异,已派遣心腹干将南下,意图接管漕运稽查要职,来者不善,恐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李晚宁接过密信,迅速扫过,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反应倒不算太迟钝。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
信纸在她指尖被烛火点燃,迅速蜷曲、焦黑,化作一小撮灰烬飘落。
“王爷,看来我们为东宫准备的‘烟花’,得提前燃放了。”
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猎人布好陷阱般的锐利精光。
“顺便,给那位即将走马上任的‘稽查大人’,送上一份毕生难忘的‘贺礼’。”
(第04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