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珠的八只复眼死死“盯”着陈林的右手,准确地说,是感知着上面残留的那丝若有若无、混合着恐惧、愤怒、屈辱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骚气的复杂气味。
它的嗅觉器官微微颤动,仿佛在进行着极其精密的分析。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发出一阵带着委屈和不确定的、类似小狗呜咽的精神波动:
“旺……旺呜……主人,这味道……好复杂,好……上头……幼珠好像……好像记住了那么一点点……特别是那股子……独特的……骚气……”
陈林:“我感觉你是在骂我。”
精神海里,银川立刻鼓励道:“好!要的就是这股骚气!记住它!这就是炎刺老小子的人渣精华!现在,发挥你深渊鬼面蛛始祖的狩猎本能!给老子闻!找出这股骚气的源头!”
陈林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着把手剁掉的冲动,对幼珠点了点头:“……辛苦了,试试看吧。”
得到主人首肯,幼蛛深吸一口气(虽然蜘蛛不知道怎么吸气),然后……它真的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一样,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长长的触须(嗅觉器官)几乎贴到了地面,开始在地面上来回逡巡,仔细地嗅闻起来。
那画面……相当之违和。一只狰狞恐怖的深渊鬼面蛛,像条哈巴狗一样在地上嗅来嗅去,八条腿挪动得小心翼翼,时不时还发出“咻咻”的嗅探声。
“左边!对!感觉骚气在左边更浓郁一点!”
银川在精神海里担任起了“气味导航”,“哎!停!那边有坨新鲜的妖兽粪便!绕过去绕过去!别沾上!不然串味了!”
幼珠听话地绕开那坨不可名状之物。
但没走几步,它又在一个潮湿的、散发着浓重氨水味的墙角停了下来,触须凑上去仔细闻了闻。
陈林实在忍不住了,扶额道:“幼珠……那个……好像是某种妖兽的尿……这个就不用闻了吧?”
“你懂什么!”
银川立刻反驳,“尿液是重要的气味标记!蕴含丰富的个体信息素!万一炎刺那老小子路过这里吓得尿裤子了呢?这不就是线索?幼珠,干得漂亮!仔细分析!”
幼珠:“……是,大人。” 它硬着头皮又嗅了嗅,然后迅速抬起头,八只眼睛里充满了生无可恋。
就这样,幼珠在前面一边忍受着各种奇怪气味的折磨,一边艰难地追踪着那丝微弱的“骚气”,陈林则跳到了它宽阔的背甲上,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忍受着精神海里银川的实时“导航”和吐槽。
“右边右边!有岔路!感觉骚气往右边飘了!”
“小心水坑!别把样本气味冲淡了!”
“咦?这里怎么有股烤地瓜味?……哦,路过的一个乞丐掉的,无关气味,屏蔽!”
“幼珠加油!你是最棒的狗……啊不,是最棒的蜘蛛!”
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了一些零散的低阶妖兽。心情本就不爽的陈林,正好拿它们撒气。
一头不开眼的一阶“利齿鼠”窜出来,被陈林随手一道指尖雷电成了焦炭。
两只二阶“影狼”从阴影中扑出,陈林看都不看,一个简单的空间扭曲,将它们绞成了麻花。
甚至有一小群三阶“毒蜂”嗡嗡飞来,陈林只是皱了皱眉,周身雷光一闪,噼啪声中,蜂群如下雨般坠落。
基本都是秒杀。
偶尔,他们也会路过一些有平民被困或者小股城防军在苦战的地方。陈林心情复杂,既然遇到了,还是会顺手帮一下。
有时是远远一发雷解围,有时是施展空间屏障挡住攻击。但他学乖了,绝不露面,救完人立刻让幼珠加速离开,深藏功与名,避免再次遭遇“社会性死亡”。
那些被救的人,往往只看到雷光一闪或者空间波动,敌人就倒下了,都是一脸懵逼,对着空气千恩万谢。
“看见没,房东?这就叫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逼格一下就上来了!”银川得意地点评。
陈林懒得理他,只是催促幼珠加快速度。
幼珠这一路,可谓是忍辱负重,饱经风霜(各种奇怪气味的风霜)。终于,在穿过大半个混乱的城区,来到一片相对偏僻、废弃的工业区边缘时,幼珠猛地停了下来,八只复眼死死盯向前方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仓库,精神波动带着一丝兴奋和如释重负:
“旺!主人!大人!找到了!那股骚气……到这里变得非常浓郁!源头就在那个大铁盒子里面!”
陈林精神一振,立刻从幼珠背上跳下,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仓库。
仓库很大,门窗紧闭,看起来废弃已久,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呼啸。
“确定是这里?”陈林低声问道。
“旺!确定!里面的骚气,和主人手上的样本,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幼珠肯定地回答,还用力点了点巨大的头颅。
“干得漂亮幼珠!回头给你加鸡腿!”
银川表扬道,随即对陈林说,“房东,小心点!炎刺那老阴比可能在里面养伤,也可能有埋伏!”
陈林点了点头,收敛全身气息,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仓库大门。
他尝试将精神力如同触须般延伸进去探查,但仓库的金属墙壁似乎有某种微弱的隔绝效果,而且他怕打草惊蛇,便放弃了。
来到一扇生锈的侧门前,陈林没有选择强行破门。他双手虚按在门板上,空间魔能微微波动。
“虫洞·开!”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稳定的小型空间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板上。陈林深吸一口气,一步踏了进去!
眼前景象变幻,仓库内部的情形映入眼帘——然后,陈林就愣住了。
仓库里……空空荡荡。
巨大的空间里堆着一些废弃的机器和杂物,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光线从破败的屋顶缝隙中照射下来,形成一道道光柱。
而就在仓库中央的空地上,围着几只……毛色杂乱的……土狗?
大概有五六只的样子,看起来瘦骨嶙峋,显然是附近的流浪狗把这里当成了据点。
而最让陈林瞳孔地震的是,其中有两只狗,正以某种不可描述的姿势连接在一起,正在进行着生命的大和谐运动,还发出一些嗯嗯啊啊的动静。
陈林:“???”
精神海里,银川:“???”
仓库外的幼蛛通过契约感受到里面的情景,八条腿一软,差点趴地上,甲壳上渗出冰冷的汗珠(如果蜘蛛会出汗的话)。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那几只狗也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尤其是那两只正在忙活的狗,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分开,发出惊慌的吠叫!
其他几只狗也反应过来,立刻龇牙咧嘴,发出威胁性的低吼,然后……竟然一起朝着陈林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狂吠!
陈林的大脑宕机了足足两秒钟,才在一片混乱的狗吠声中,下意识地、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呃……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
说完,他几乎是本能地转身,一步跨出,瞬间从进来的那个空间虫洞又钻了出去!
“快跑!!!”
一出仓库,陈林对着还在发懵的幼珠大喊一声,也顾不得隐匿了,脚下雷光炸响,朝着来时的方向玩命狂奔!
幼珠看到主人如此惊慌,也立刻八足发力,迈开大步,轰隆隆地跟着逃窜!
身后仓库里,群狗的狂吠声越来越远……
一直跑出好几里地,确认没有狗追来,陈林才靠着一堵断墙,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脸上充满了荒谬、尴尬和羞愤的表情!
“哈哈哈!哇哈哈哈哈!!!”
精神海里,银川的爆笑声如同火山喷发般响起,笑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地动山摇!
“哎呦我不行了!哈哈哈!仓库!埋伏!炎刺!结果是一群野狗在打野战?!哈哈哈!幼珠啊幼珠!你追踪了半天,追踪到狗窝里去了!还他娘的是个‘淫窝’!哈哈哈!你这嗅觉是跟二哈学的吧?!专门闻屎尿屁和狗男女?!”
幼珠委屈地趴在地上,把脑袋埋进土里,发出呜呜的悲鸣,巨大的身体一抖一抖的。它的一世蛛名啊!全毁了!
陈林也是满脸黑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居然带着战宠,兴师动众、小心翼翼地去偷袭一个……狗窝!还撞见了狗在……这要是传出去,他陈林就不用做人了!
“银川!都怪你出的馊主意!闻屁追踪!现在好了!追踪到狗身上了!”陈林恼羞成怒。
“这能怪我吗!”
银川一边笑一边甩锅,“要怪就怪炎刺那老小子!他身上那味儿跟发情的野狗一个德行!不然幼珠能认错吗!这说明什么?说明炎刺本质上就是条老狗!哈哈哈!”
“你确定?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意的时候用我的手戳过狗屁股?”陈林大吼道。
银川歪着头,吹着口哨,一脸无辜的样子。
陈林……“我尼玛……”
……
就在这一人一蛛一魂陷入极度尴尬和互相甩锅之际——
突然,陈林眼角余光瞥到远处一个废墟的拐角,一道极其模糊、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
那身影……虽然只是一瞥,但那种融入阴影的方式,那种冰冷的气息……陈林太熟悉了!
是影!陈林心中猛地一凛!所有的尴尬和懊恼瞬间被警惕取代!影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绝对有问题!
没有任何犹豫,陈林立刻对幼珠低喝一声:“收敛气息,回召唤空间!”
唰!幼珠瞬间消失。
陈林自己也立刻施展出暗影匿迹术,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同时空间魔能微微波动,身形如同融入环境一般,悄无声息地朝着影消失的方向,潜行追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