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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焦作煤矿,有了稳定的财源,陈实心中那个酝酿已久的计划便迫不及待地提上了日程。
那就是建立属于67军自己的兵工厂。
毕竟,总不能一直指望缴获和购买吧。
要想真正强大,必须要有自己的军工体系。
只有自己能造枪炮了,那才是由内而外的强大。
于是,陈实他原军械所所长沈松年请到了军部。
沈松年已年近六旬,头发花白,背有些佝偻,但一双手却异常稳定,眼神里透着技术人特有的专注和执拗。
他是汉阳兵工厂出身的老底子,对造枪造炮那一套门儿清。
从上海一直跟着陈实后,便一直勤勤恳恳的做事。
在他管理下的军械所,为67军制造了大量的炸药包、地雷、木柄手榴弹和步枪、机枪子弹。
67军能辗转多地痛击日寇,绝对离不开以沈松年为首的兵工技术工人在背后的默默努力。
“沈师傅,坐。”
陈实亲自给他倒了杯水,态度恭敬,“我军如今规模日渐扩大,光靠缴获和上面拨付,武器弹药时感捉襟见肘。我打算,正式成立我们67军自己的兵工厂,想请您老担任总负责人,您看如何?”
沈松年一听,浑浊的眼睛里顿时爆发出明亮的光彩,激动得手指都有些颤抖。
建立兵工厂,这可是他这辈子的梦想!
但随即,那光彩又黯淡下去,被浓浓的忧虑取代。
沈松年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军座,承蒙您看得起,老朽感激不尽!能带人造枪造炮,保家卫国,是咱工匠的荣耀!可是……这兵工厂,不是说建就能建起来的啊。”
沈松年掰着手指头,开始倒苦水:“咱们现在那点家底,修修补补还行,真要造新枪,尤其是造炮,难啊!缺设备,缺材料,最缺的是人才!”
“高级的车床、铣床、深孔钻,咱们没有。造枪管用的高级合金钢,造炮弹用的无缝钢管、引信、发射药,咱们要么没有,要么质量不行。还有懂图纸、懂工艺、能带徒弟的技术员、工程师,更是凤毛麟角……”
陈实认真听着,不住点头。
他知道沈松年说的都是实情。
在这个工业基础极其薄弱的时代,建立一座能自主生产军火的兵工厂,难度不亚于光复一座首府。
“困难我知道,”
陈实语气坚定,“但事在人为!设备,我们想办法从各种渠道淘换,旧的、二手的也要!材料,优先保障兵工厂!人才……”
陈实顿了顿,“人才我准备花重金招募!不管是沦陷区逃出来的老师傅,还是懂机械、化工的学生,只要愿意来,我们都欢迎,给予最优厚的待遇!您老在行内德高望重,这人脉和招募的事,还得您多费心!”
为了打消沈松年的疑虑,陈实大手一挥。
“钱不是问题!焦作煤矿现在已经开始出效益了,如今的67军的钱袋子建造一座兵工厂还是够的。
感受到陈实的决心和支持,沈松年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他挺直了些腰板:“既然军座有如此决心,老汉我豁出这把老骨头,也一定把这事儿办成!”
在陈实的强力支持和充沛资金保障下,一座规模远超之前军械所的兵工厂,在郑州城外一片相对隐蔽的区域迅速搭建起来。
高大的厂房立了起来,烟囱开始冒烟,招募来的工人和学生进进出出,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然而,当陈实满怀期待地前来视察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笑不出来。
厂房里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工人们确实在忙碌。
但生产出来的东西,依旧停留在炸药包、地雷、木柄手榴弹以及复装步枪子弹和机枪子弹的水平上。
几条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子弹复装生产线,已经是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沈松年陪着陈实视察,脸上满是无奈和愧疚,不停地倒着苦水:“军座,您也看到了。咱们现在是有点家底了,工人也招了不少,可……可这核心的东西,造枪造炮的生产线,它是真没有啊!”
“国内能造这玩意的,屈指可数,都是各家的命根子,有钱也买不着。国际上……唉,洋人精得很,这种要命的工业设备,他们捂得比什么都紧,根本不会卖给咱们。咱们67军现在,跟国际上也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渠道……”
陈实看着车间里那些虽然忙碌却只能生产低端产品的景象,眉头紧锁。
沈松年说的都是实情。
想要生产一支完整的步枪,或者一发合格的炮弹,却是千难万难。
关键的枪管深孔加工、膛线拉制设备,以及炮弹壳冲压、引信制造等技术,像一道道天堑,横亘在面前。
一条完整的步枪生产线,尤其是能够加工合格枪管、枪机等核心部件的精密机床,在这个时代是战略级别的物资,被严格封锁。
炮弹生产线更是想都别想。
难道就只能满足于造点手榴弹和复装子弹吗?
面对即将到来的日军更大规模反扑,这点火力是远远不够的。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有钱也买不到想要的东西,这种憋屈感实在难受。
就在陈实一筹莫展之际,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一个名字。
没良心炮!
上辈子在军事博物馆,他曾专门了解过这种解放战争时期我军工匠的杰作。
这东西结构简单,材料易得,威力却大得惊人!
不正适合现在67军这种“有材料、有工人,却缺高端设备”的现状吗?
“沈老!”
陈实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之前的愁容一扫而空,“高端生产线咱们一时半会儿搞不到,但咱们可以先搞点‘土特产’!”
“土特产?”沈松年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陈实也不多解释,直接找来纸笔,凭借记忆,在纸上唰唰地画了起来。
他画的是一个极其简陋的装置。
一段粗大的、一头密封的汽油桶作为炮管,外面用厚铁箍和枣木架子加固,再加上一个简单的发射药包和导火索。
看着图纸上这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粗陋不堪的“家伙什”。
沈松年扶了扶老花镜,脸上写满了怀疑和困惑。
他搞了一辈子军工,见过的炮不少,从汉阳造到克虏伯,哪一种是精工细作?
可眼前这东西……这能算炮吗?
简直就是个加大号的爆竹!
“军……军座,”
沈松年斟酌着用词,尽量不打击陈实的热情,“您画的这个……这东西,它……它真的能算炮吗?这汽油桶……它承受得住膛压吗?这打出去的是个啥?能准吗?”
沈松年造了大半辈子枪炮了。
在他的认知里,炮应该是有着精密炮管、复杂膛线、结构严谨的杀人利器,图纸上这个简陋的东西,实在难以和“炮”联系起来。
看着沈松年那一脸“您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
陈实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这“没良心炮”在战场上大显神威,让小鬼子哭爹喊娘的场景。
“沈老,”
陈实拍了拍这位老工匠的肩膀,语气带着十足的自信,“这东西,它不讲究精度,要的就是个动静和覆盖面!您别管它像不像炮,就按我这个图纸,先造几门出来试试。”
陈实拍了拍沈松年的肩膀,语气笃定:“相信我,等它‘开口说话’的时候,您一定会改变看法的。”
看着陈实那胸有成竹的样子。
沈松年将信将疑。
但军令如山,他也只能压下心中的质疑,接过图纸:“好吧,既然军座您这么说……那我这就组织人手,试试看。”
沈松年拿着那张画着“汽油桶大炮”的图纸,边走边摇头,嘴里还忍不住嘀咕:“汽油桶……枣木架子……这玩意儿……真能行?”
虽然满心疑惑,但老工匠的严谨还是让他决定,严格按照图纸,先做出来看看。
万一……万一真的能行呢?